青铜鼎内壁的方程式在火浪中明灭不定,祁风后颈的汗珠滴落在防护服内衬时已经变得滚烫。
他屈膝撞开侧翻的青铜爵,飞溅的酒器残片在触及火墙的瞬间熔成赤红铁水,将地面烧灼出蜂窝状的焦痕。
“四点钟方向!”严悦的呼喊带着血沫,她正用考古刷蘸着赵教授递来的强效阻燃剂,在龟甲碎片上急速绘制分子结构图。
探测器爆裂时迸射的电路板碎片擦过她耳际,在防护面具上拉出尖锐的刮痕。
陈警员的嘶吼突然转为断断续续的冷笑,他撕开燃烧的警服下摆,露出腰间缠绕的考古队专用镁光弹。
当第二波火龙卷贴着墓室穹顶俯冲而下时,这个平日寡言的男人突然将三枚镁光弹抛向三个不同方位。
刺目的白光在火海中炸开十六面棱镜效果,祁风终于看清那些甲骨文灰烬竟在空中组成不断变幻的拓扑图形。
“是斐波那契螺旋!”赵教授的老花镜片在高温中卷曲变形,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悬浮的灰烬阵列,“这些燃烧轨迹在模拟黄金分割……”话音未落,西北角的青铜编钟突然发出刺耳轰鸣,十二枚钟槌无风自动,敲击出带着金属锈味的音阶。
祁风的后槽牙咬破了口腔黏膜。
血腥味刺激下,记忆回溯能力不受控地启动——三日前现场勘查时陈警员胸口的旧伤疤,此刻与火焰中成型的青铜面具纹身完美重叠。
冷冻手雷的保险栓在他掌心勒出血痕,视网膜上却浮现出严悦三天前在鉴证科说过的话:“暗影组织的心理操控术,会让潜伏者看见特定图案时触发第二人格。”
“低头!”严悦突然扑过来将他撞向刻着雷纹的青铜甗。
两米高的火浪擦着头顶掠过,将甗中存放了两千年的黍米酿瞬间蒸成蓝色火焰。
陈警员就是在这时突然安静下来的,他燃烧的皮鞋底在地面拖出焦黑的S形轨迹,瞳孔里跳动着与火龙卷频率一致的金色光点。
祁风扯断防护服腰间的应急绳索甩给赵教授:“缠住东南角的青铜冰鉴!”他的声音在热力学反应中产生奇异的回声效应,墓室四壁的云雷纹开始渗出银白色冷凝液。
当严悦将绘制完成的阻燃剂结构图拍在鼎腹瞬间,整个青铜鼎突然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咯咯声,鼎足陷入的地面裂缝里涌出带着硫磺味的黑色黏液。
陈警员就在这时做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举动。
他用燃烧的食指在胸口纹身处反复描摹,每划动一次,西北方向的火焰就减弱三分。
当暗影组织的青铜面具纹身被鲜血重新勾勒完整时,墓室东南角突然传来晶体生长的咔咔声——探测器最后显示的可燃晶体,正在吞噬赵教授缠在冰鉴上的应急绳索。
“祁队!”严悦突然将龟甲结构图按在他战术背心的冷却层上,“这些晶体的排列方式……”她染血的嘴角微微抽搐,“和三天前码头爆炸案残留的催化剂结构完全一致。”
火龙卷在此刻发生异变。
原本赤红的焰心突然透出钴蓝色冷光,被吞噬的甲骨文灰烬在火焰中重组为立体化学式。
祁风看着陈警员胸口开始发光的纹身,突然意识到那些火焰闪烁的间隔,恰好与法医报告中五年前“暗影”首次作案时受害者的心跳停止频率吻合。
当第七波爆炸震落墓室顶部的钟乳石时,陈警员破碎的警号牌在火海中划出抛物线。
金属牌面反射的冷光里,祁风看见他张开嘴型无声地说出某个坐标——正是专案组追查三年的地下实验室经纬度。
陈警员燃烧的指尖在青铜纹章上划出最后一道血痕时,整个墓室的火焰突然凝固成半透明的琥珀状晶体。
祁风听见自己耳膜鼓动的声音,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火苗折射出无数道扭曲的人影,恍若千年前殉葬者的魂魄在焰心起舞。
“祁队!三点钟方向!”赵教授的吼叫被高温蒸得发颤。
老人布满灼痕的手掌正按在青铜冰鉴的饕餮纹上,应急绳索绞缠的方位恰好构成等边三角形。
祁风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证物室看到的那份焚化报告——死者胸腔焦痕呈现出相似的几何结构。
陈警员破碎的警服在钴蓝色焰浪中猎猎作响。
当他第三次用带血的食指划过胸口纹身时,祁风终于看清那些跃动的甲骨文灰烬正在拼凑出经纬度坐标。
燃烧的皮革味混着硫磺气息灌入鼻腔,记忆回溯能力不受控地启动:三个月前地铁爆炸案现场,同样的硫磺气味曾出现在通风管道里。
“是通风井!”严悦染血的考古刷突然指向穹顶裂缝,“那些晶体在模拟青铜器铸造时的气孔分布!”她沾着阻燃剂的手指在龟甲碎片上快速滑动,绘制出的分子结构与火龙卷核心的冷光产生共鸣。
祁风感觉战术背心的冷却层开始结霜——这是严悦研制的冷凝剂与火场产生热力学反应的征兆。
陈警员的冷笑声戛然而止。
他燃烧的警靴突然蹬地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撞向西北角的青铜编钟。
当第七枚钟槌发出带着锈味的c大调和弦时,凝固的火焰晶体突然折射出十六道彩虹光带,在东南角交织成直径两米的冷光漩涡。
“走!”祁风拽着严悦的手腕跃入光带的间隙。
赵教授裹着冒烟的防护服从青铜冰鉴后滚出,怀里还死死抱着那卷烧焦的拓扑图纸。
陈警员留在最后的背影被火焰拉得很长,祁风分明看见他对着燃烧的警号牌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当硫磺味的黑烟突然倒灌进通风井时,严悦的考古刷在井壁刮擦出火星。
祁风的后背抵着潮湿的岩壁,能清晰感觉到严悦剧烈的心跳透过两层防护服传来。
她的发梢有焦糊的蛋白质味道——那是火龙卷舔舐过的痕迹。
“太危险了......”严悦染血的面具贴着祁风的颈动脉,声音带着罕见的颤音。
祁风的手掌悬在她后背半寸的位置,战术手套上的冷凝剂正缓缓滴落。
三日前在鉴证科,他见过这个姿势——当严悦查看“暗影”组织受害者尸检照片时,也是这样将手指虚按在防弹玻璃上。
爆炸的余波将碎石簌簌震落。
赵教授颤抖着掏出放大镜观察井壁苔藓,老花镜片上倒映着诡异的荧光菌丝:“这些微生物的孢子排列......和青铜鼎内壁的方程式......”
陈警员的警靴声突然在竖井上方响起。
祁风握枪的手指猛地收紧,却看见那个沉默的男人正用燃烧的腰带扣在岩壁上刻划着什么。
当第九道刻痕完成时,整个通风井突然产生高频震颤,某种古老的齿轮咬合声从地底深处传来。
冲出火海时,祁风被扑面而来的阴冷空气激得打了个寒战。
严悦的防护面具在撞击中裂开蛛网状纹路,她染着黑灰的睫毛下,瞳孔正在剧烈收缩——这是她发现心理暗示触发点时的生理反应。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地下石室弥漫着水银蒸汽的冷光。
中央的墨玉棺椁表面,数百个蝌蚪状符号正在缓慢游动,每当严悦的视线扫过,那些符号就会组合成不同的拓扑图形。
祁风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记忆回溯能力自动匹配到半年前侦破的博物馆失窃案——失窃的战国帛书上出现过相似的动态铭文。
赵教授突然踉跄着扑向棺椁东南角。
老人布满灼痕的手指抚过某个形似青铜爵的符号时,整个石室的地面突然浮现出淡蓝色的电解液。
祁风听见严悦倒抽冷气的声音——那些液体流动的轨迹,与火龙卷中甲骨文灰烬的燃烧路径完全一致。
“106......”严悦染血的嘴唇轻轻开合。
当她的指尖悬停在某个螺旋状符号上方时,祁风看见她手腕内侧的静脉突然凸起成诡异的几何图案——就像三日前解剖的那具“暗影”组织线人尸体手臂上的注射痕迹。
石棺底部突然渗出的黑色黏液开始腐蚀地面。
赵教授珍藏的拓扑图纸在接触到液体的瞬间,烧灼出与墓室青铜鼎内壁相同的方程式。
陈警员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室穹顶的横梁上,他燃烧的警号牌在阴风中摇晃,金属牌面反射的冷光里,祁风突然看清那些游动的符号正在拼凑出严悦的侧脸轮廓。
严悦的考古刷“当啷”落地。
她后退时撞翻了赵教授的放大镜,镜片碎裂的瞬间,石棺表面的符号突然静止,组成一个巨大的瞳孔图案。
祁风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个图案与“暗影”组织首脑办公室挂着的抽象画如出一辙。
地下水银蒸汽突然增强,将所有人的影子投射在石室墙壁上。
祁风看见自己的影子手里握着根本不存在的青铜剑,而严悦的影子正在用考古刷蘸着鲜血书写什么。
当赵教授的影子突然开始分解成蝌蚪状符号时,西北角的黑暗里传来熟悉的钟槌敲击声——正是墓室里青铜编钟的金属锈味音阶。
严悦染血的手掌突然按在祁风胸口。
她的嘴唇在颤抖,呼出的白雾里漂浮着微量阻燃剂晶体:“这些符号......在模仿人类神经突触的......”话音未落,石棺内部突然传出指甲抓挠玉石的刺耳声响,某个带着共鸣腔的古老音节穿透棺椁,震得电解液泛起涟漪。
祁风战术背心的冷却层发出警报。
当最后一丝冷凝剂耗尽时,他看见那些游动的符号突然全部转向严悦的方向,就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同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