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高同光提供的地址,两人驱车来到了新和嘉苑。
这是个房子不算旧,距离实验二中很近,步行估计10分钟也就到了。
高同光家住在多层的一楼,带着一个独立小院。
陆执两人找过来的时候,高同光正拿着花洒在院子里浇花,时不时的拿出剪刀剪掉多余的枝丫。
高同光今年50多岁,身材依旧挺拔,甚至连中年男人常见的大肚子都没有。
除了头上的几根白发,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染上太多风霜。
乍一看一副退休老干部作风,完全不像是跟杀人案有关的样子。
“高校长,我是刚才打电话联系你的警察陆执。”
两人站在齐胸高的木院门外面,打了声招呼。
放下花洒,高同光习惯性的抚了抚眼镜看向来人,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请进吧。”
他走过去给两人打开门,把他们让进了客厅里。
茶几上,已经备好了泡的正好的普洱。
高同光示意他们喝茶,自己端起紫砂茶杯先喝了起来。
陆执端起来抿了一口,开门见山:“高校长,我们想问问关于操场上的尸骨身份,您有没有什么看法?”
“尸骨的身份?”高同光喝茶的动作停住。
“这应该是你们警方的工作吧,我能有什么看法。”
陆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那具尸骨是2000年左右死亡的。”
“据我们所知,那个时间段您的室友孟湛也畏罪潜逃了……”
听到这个问题,高同光手中的茶杯猛地放回茶盘。
眼神冰冷的透过黑框眼镜,直勾勾的回视着对面的刑警。
高同光面上不显,语气却冰冷到了极点:“陆警官,警方说话要讲究证据。”
“谁能证明孟湛就一定是畏罪潜逃了?”
“他……他只是不见了而已。”
25年了,高同光对于孟湛的态度竟然没有丝毫改变。
哪怕对方成了众人口中畏罪潜逃的强间犯,但是他依旧在坚信他的清白,为他摇旗呐喊。
陆执丝毫不惧,继续问道:“您怎么确定孟湛不是畏罪潜逃?”
“因为他不可能逃跑!”高同光说的斩钉截铁。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太了解他了,比所有人都了解。”
“像孟湛那样的人,绝对做不出欺负学生的事。”
“既然他没做,自然就没有理由逃跑了,不是吗?”
卷卷嘴角一抽。
我去……好纯粹的信任,好粗暴的逻辑。
眼前的高同光此时不像是50多岁的中学校长,更像是一个20多岁的毛头小伙子,不容任何人诋毁他的好友。
陆执没有反驳他的观点,只是问道:“您为什么这么相信孟湛?”
“当然是因为孟湛值得信任。”
高同光眼神明亮,神色也和缓了几分。
接着,从高同光的口中,陆执知道了查这个案子以来从未听过的另外一个孟湛。
一个跟强间犯几乎永远不会沾边的人。
孟湛大学毕业后就在实验二中教书了,他认真的对待每个自己教过的学生。
遇到被家暴打的鼻青脸肿的学生,孟湛会在放学之后,立刻带着学生杀上门,让家暴的家长立刻跟学生道歉。
遇到被未成年混子猥亵的女学生,他会带几个未成年的体育生去把混子揍一顿,他坚信孩子的事还是得孩子解决。
警察……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用。
在那个年头,学校里有很多经济困难的学生,孟湛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工资。
“你们能想象吗?他几乎把自己全部的钱都资助给了贫困学生。”
“一次两次,你们或许觉得他是为了博一个美名作秀。”
“但是从孟湛开始教书,一直到他离开……”
“他的资助行为从来没有停止过。”
“而且,除了我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高同光的语气带着崇拜,就像是在诉说一个英雄的过往。
“如果没有崇高的教育理念,有几个人能够做到他这种地步?”
“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实不相瞒,我自问做不到他那种地步。”
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生活着想,而教师作为职业,也不过是很多人维持生活的生计而已。
能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这份职业,如果真如高同光说的那样,那孟湛的高度是许多人毕生都达不到的。
“教师对孟湛来说不只是一份职业。”
“更像是一种毕生追求的……信仰。”
“他在这份信仰里,收获了快乐。”
“用你们现在的话说,那就是情绪价值。”
说到这里,高同光话锋一转冷声质问:“你们说,这样的人会去欺辱自己的学生吗?”
这个问题把陆执和卷卷镇住了。
他们来之前从不知道孟湛是怎样的人。
尤其是卷卷,在知道孟湛牵涉到欺负女学生的时候,对他充满了厌恶。
但是,眼前高同光说的话让他们产生了疑问。
这样纯粹的人,会去做侵犯女学生的事吗?
陆执问道:“可如果不是孟湛做的,案发当天晚上,他去那间活动教室到底做什么?”
高同光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孟湛被放回来之后,被学校停了职。”
“我看他整天郁郁寡欢,心里明显藏了事,每天吃不下睡不着的。”
“我就买了点下酒菜和啤酒,想要开解开解他。”
“但是他只是让我相信他,他没有做欺负乔思甜的事。”
“我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但是他没有正面回答过,就是不肯说。”
这种支支吾吾拒不交代的情形,这不是上赶着找怀疑么。
而且,按照高同光的说法,如果孟湛没有侵犯乔思甜的话……
陆执问道:“那乔思甜跟孟湛有仇?”
高同光不确定道:“没……没有吧?”
“不记得孟湛说过啊。”
如果没仇,那乔思甜好好的,赌上自己的清白诬陷孟湛干啥?
陆执心中思绪电转。
这俩人之间肯定有猫腻,甚至后来作证的张虎两人也可能牵扯其中。
这些个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性格冲动,孟湛不会在无意中得罪他们了吧。
最可疑的还是孟湛的态度,如果真的被冤枉了,为什么不说清楚?
2000年6月30日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恐怕必须找乔思甜和另外一名目击证人问个清楚了。
想到操场上的尸骨,陆执又问道:“孟老师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尸骨跟孟湛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他。
听到陆执称呼孟湛为孟老师,高同光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
这份尊重,令他揣度这个小刑警跟其他的警察会不会不一样。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到现在也记得很清楚。”
“这25年来,我经常在回想。”
“猜想孟湛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2000年7月15日晚上,也就是高同光买好了酒菜请孟湛吃饭那天。
两人因为强间案的事都是愁眉不展,不知不觉间喝了很多的酒。
那天的天气闷热极了,就连宿舍里的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终于到了晚上8点多的时候,一声惊雷炸响,终于把酝酿已久的雨幕掀开。
“那夜的雨就跟前几天在操场发现尸骨的时候一样。”
“老天爷就跟端着盆在往下泼一样,打着伞都挡不住。”
而就是这样的大雨里,孟湛却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