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的命令随着传令旗的变换,传向了正在苦战的大军。
三支响彻云霄的穿云箭,精准给溃散的大军指明了主帅的位置。
残存的士兵和将领看到如同战神般出现的长安,再看她身后虽然人数不多却士气如虹的潼关守军,顿时宛如重拾主心骨一般,死命向帅旗的方向汇聚而来。
长安迅速接管了战场的指挥权,她利用叛军短暂的混乱迅速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击。
她并不与叛军硬碰硬,而是不断调动兵力,攻击叛军的衔接处和薄弱点,像一根坚韧的钉子死死地楔在这片山谷里,让叛军无法彻底吞掉大军主力。
刚刚还溃败的战局因为长安这支奇兵的出现,以及她果断而有效的指挥,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虽然大军依然处于劣势,但崩溃的势头被止住了,一场注定全军覆没的惨败,被硬生生拖成了惨烈而胶着的混战。
这种对峙极大地消耗着叛军的心气,对大军而言,却比刚才必死的结局强了太多,于是就在这此消彼长中,大军已经在向谷外慢慢移动了。
长安带来的千余援兵在外围结成坚固的防线,且战且进,将谷中幸存下来的尚能行动的将士护在中间。
队伍像一条受伤但依旧凶悍的巨龙,开始艰难地向山谷东口移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叛军北山主营的三里外密林。
王猛紧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叛军营寨,手下的五百兵卒也屏息凝神,与山林阴影融为一体。
当三支带着凄厉尖啸的红色响箭接连划破拂晓的天空,王猛眼中凶光一闪,“悄悄绕过去,别惊动人,只烧粮草!”
五百人如同鬼魅般从林中潜出,借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悄无声息地摸向叛军的营寨侧后。
正如斥候所报,叛军主力尽出围攻谷中大军,剩余的生力军也消耗在了潼关的偷袭中,此时的大营守卫空虚,仅有的哨兵也大多面向谷地方向,对身后密林的动静毫无察觉。
王猛打了个手势,麾下最精锐的几名好手如狸猫般蹿出,用短弩和匕首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外围的岗哨。
队伍顺利潜入营区边缘,这里堆满了草料和粮垛,却只有寥寥数队巡逻兵心不在焉地走过。
士兵们三人一组,迅速散入营区,将携带的火油罐奋力掷向营帐和辎重堆,火把紧随其后。
干燥的粮草和帐篷遇火即燃,晨风一吹,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便成燎原之势。
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惊慌的呼喊打破了营地的寂静。
“走水了!粮营走水了!”
“粮营起火啦!”
留守营地的叛军顿时如同无头苍蝇般慌乱,害怕粮草被烧后受到严惩,又恐惧是不是朝廷的大军来援助通关了,一时间鸡飞狗跳的,灭火也灭不顺畅。
峡谷南北的两侧山腰。
张彪与何存志几乎同时看到了那三支红色响箭,也看到了北山后方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
张彪拔出身侧大刀,在南侧山腰怒吼,“王猛得手了!将军正在接应大军!弟兄们,为大军打开生路的时候到了!”
“杀!”
五百健卒在张彪的带领下,如下山猛虎,冲向扼守谷口要道的叛军。
藏在北坡的何存志,几乎在同一时间下令:“目标谷口隘路,冲乱叛军围困的阵型!”
两支从山谷两侧冲杀进来的奇兵,如同两把铁钳从叛军相对薄弱的两翼狠狠砸下。
叛军的注意力原本全在围歼谷底的大军上,此时侧翼骤然遇袭,阵脚大乱。
张彪何存志所部人数虽少,但胜在出其不意,遇上的又是苦战后士气已经低落的叛军,硬是在包围圈最外围撕开了两道血淋淋的口子。
侧翼被突袭,营地上空飘起的黑烟在大亮的天光中无比突兀。
依旧在酣战的正面战场中。
主营遇袭粮草被焚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叛军中快速传播,正在前线围攻大军主力的叛军顿时军心动摇,攻势为之一滞。
而此时,叛军的中军大旗下,主帅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北山主营方向那冲天的烟柱,脸色阴晴不定。
他身经百战,自然知道粮草被焚对军心的打击有多大。
可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支突然出现的唐军作战风格悍勇果决,战术刁钻,与之前谷中大军的指挥风格截然不同。
一个让他忌惮的想法浮上心头,“难道是……郭汾阳的先锋?”
此人用兵如神,威震四方,若真是他率主力来援,此刻自己的大军久战疲惫,粮草被焚,侧翼被扰,恐会落得下风!
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让他下达指令的速度慢了一些。
而还在谷地的长安,则敏锐地察觉到叛军的混乱和主将的迟疑。
“就是现在!” 长安高呼一声,“杀出去!”
她高举长枪高举,指向刚刚被侧翼两部冲击过的,尚未完全合拢的谷口方向,发出了突围的总攻命令。
“全军听令!锋矢阵型——”
“向潼关——突围!”
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大军残部最后的希望和血勇。
早已得到指令的将领们声嘶力竭地传达着命令,还能行动的士兵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疯狂地向枪尖所指的方向涌去。
长安亲自率领骑兵作为锋矢的箭头,不再有任何保留,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向叛军已然动摇的阵线。
里外夹击之下,尤其是突围大军那副悍不畏死的阵势,让在东谷口围困的叛军心生畏惧。
再一看对方那名身穿玄甲的将军如杀神般凶猛,未及时得到命令的东面叛军防线,终于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冲开了一条生窄口,被围困的大军就看到了生的希望,战意更甚,纷纷向外突围。
透过被冲散的叛军东防线,长安能看到在外围不断来回冲杀的王猛和何存志两队人马。
长安:“不要恋战!交替掩护!向潼关撤退!”
她亲自率领骑兵断后,不断下令,组织部队有序后撤,一次次打散叛军的合围。
被冲散的叛军一时间难以组织起有效的追击,加之主营火起,军心已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汇合了的唐军,如同决堤的洪流冲破包围圈,向着潼关方向奔去。
得知被包围的大军不再像之前般横冲直撞,而是一直在冲击东面防线,叛军主帅猛然回神,大叫着上当了,这支奇兵的主将根本目的就不是要击败他,而是要利用这虚实相间的手段,制造混乱和恐慌,为谷中大军争取突围的生机。
还不等他下令重新围剿,就看到那些大军彻底冲垮了东面最后一道防线,与外面接应的潼关守军汇合,护着大量的溃兵,头也不回地向潼关方向奔涌而去。
叛军主帅心知败局已定,至少在这一刻,他失去了将二十万大军彻底围歼的机会。
他望着那逐渐远去的烟尘,拳头紧握,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去查,这次来的潼关守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