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疤还在渗血,把半边脸糊得面目全非。
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意识,感觉到光柱扫来,艰难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嗬嗬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破风箱在拉扯。
“蒋鑫!何峻川!”龙战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震动。
她快步上前,手电光再次扫过两人身上的伤——烙铁烫出的焦黑印记、子弹擦过皮肉的灼痕、被钝器砸出的淤青……每一处都在诉说他们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蒋鑫的睫毛颤了颤,沾着血的眼皮费力地掀开一条缝。光柱刺得他猛地眯起眼,浑浊的视线里映出龙战的轮廓,却没有半分熟悉的波动。
他喉结滚了滚,嗬嗬的气音更急了些,像是在辨认,又像是纯粹的痛苦挣扎。
何峻川比他多了点力气,肩膀微微动了动,想抬眼却被剧痛钉在原地。
他的目光扫过龙战的脸,瞳孔里只有全然的陌生,像在看一个突然闯入炼狱的不速之客。
或许是察觉到对方的焦急,他干裂的嘴角扯了扯,没发出声音,只有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茫然——这人是谁?是来救他们的,还是……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龙战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她看清了,那不是面对熟人的眼神,没有震惊,没有欣喜,只有被剧痛和恐惧浸透的、对陌生人的本能戒备。
蒋鑫的头晃了晃,像是想更清楚地看看她,却猛地脱力歪向一边,血珠顺着下颌线滴在地上,溅开细小的红痕。
何峻川的手指蜷了蜷,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视线重新落回虚空里,只剩一片死寂的麻木。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代号龙战,属于华夏飞龙特战队,这次是奉了上级领导的命令,来接你们回家的。
龙战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压得更稳,带着属于职业者的冷静质感,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她知道面前是两位警察,不是同属特战体系的战友,“回家”两个字对他们而言,或许更牵系着不同的责任与牵挂。
蒋鑫的头还歪在一边,听到“龙战”两个字时,那道渗血的伤疤下,眼皮突然极轻微地跳了跳。
“华夏飞龙特战队”几个词像细小的石子投进他混沌的意识,让喉咙里的嗬嗬声顿了半秒。
他费力地想把脸转回来,脖颈却像生了锈的合页,每动一分都牵扯着剧痛,血痂在皮肤裂开的地方簌簌往下掉。
当“回家”两个字钻进耳朵,他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手指突然极其缓慢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血污里——那不是用力,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攥握,似乎想抓住这两个字里藏着的力量。
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沉淀,陌生感依旧浓重,却多了一丝微弱的、试探性的波动,像濒死的鱼感知到水流的动静。
何峻川的肩膀僵了僵。左手的断骨处传来钻心的疼,但“警察”的本能让他对“上级命令”几个词格外敏感。
他终于用尽全力掀开了眼皮,视线不再是全然的虚空,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艰难的聚焦,落在龙战脸上。
飞龙特战队的名号他听过,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提及。
他盯着龙战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审讯室的冰冷,没有折磨者的戾气,只有一种坦荡的急切。
手腕上的铁链随着他极细微的呼吸晃了晃,嵌在皮肉里的地方又沁出些新血,他却像毫无所觉。
干裂的嘴唇再次翕动,这次比之前清晰些,能看出是在重复一个口型:“……证?” 声音依旧发不出来,但那眼神里的茫然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警察特有的、对身份的审慎——哪怕身处炼狱,对“自己人”的确认,依然刻在骨子里。
龙战抬手解开作战服领口的纽扣,露出颈侧一枚小巧却清晰的飞龙徽章,指尖轻轻点了点:“上级命令我们来接你们回家,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
看到飞龙徽章,蒋鑫和何峻川两人紧绷的下颌线,极其轻微地松了一瞬。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激动混杂着涌上来,让何峻川眼前一阵发黑,视线重新模糊前,他看到蒋鑫那只抠着掌心的手,终于有了一丝要抬起的迹象。
龙战没有立刻去碰铁链,而是先从战术背心里摸出两包凝血喷雾和无菌纱布。她动作极轻地蹲到蒋鑫面前,指尖避开他伤口最严重的地方,只托住他后颈微微抬起:“忍一下,先处理伤口。”
喷雾接触皮肤时,蒋鑫浑身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
龙战放缓了按压的力度,视线却快速扫过铁链的锁扣——是老式的弹子锁,锈得几乎和铁链融成一体。
她从靴筒里抽出一柄折叠军刀,刀刃在光柱下闪着冷光,对准锁芯缝隙轻轻撬动。
“咔哒”一声轻响,锁扣弹开的瞬间,蒋鑫的胳膊突然往下坠。
龙战眼疾手快地伸手托住,才发现他早已脱力,全靠铁链吊着最后一口气。
她小心地将铁链从他血肉模糊的手腕上褪下来,每动一下,那些与皮肉粘连的铁锈就带起一串血珠。缠纱布时,她注意到蒋鑫那只刚有抬起迹象的手,此刻正虚虚搭在她的小臂上,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另一边的何峻川显然更难熬。左手断骨的剧痛让他额头冷汗直冒,龙战解开他右手铁链时,他突然用尽全力偏过头,视线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军刀。
直到看见她转身去撬左手的锁,那紧绷的身体才又松了半分。锁扣打开的瞬间,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垂落,龙战连忙用膝盖顶住他的胳膊肘,同时将预制好的夹板固定上去。
“好了,能走吗?”龙战扶着两人坐直些,试图让他们借力站起来。
蒋鑫刚动了半步就踉跄着要栽倒,何峻川竟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撑住了他的腰,自己却疼得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