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贴着诊所的土墙往煎药区挪,鞋底蹭过地面散落的药渣和枯木屑,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动静大了,被前厅的雇佣兵听见。
煎药区就在诊所最里侧,支着个铁皮炉子,阿爸正弯腰用长柄勺搅着陶锅里的药汤,褐色药汁咕嘟冒泡,苦涩的热气裹着药香飘散开。
前厅传来雇佣兵的声音,有人用生硬的本地话吼着“都把脸抬起来”,还有纸张翻动的声响——是他们又在翻蒋鑫和何俊川那两张照片。
他猛地凑到阿爸身边,攥住阿爸的袖口。阿爸回头时手里还握着药勺,见是他,只皱了下眉,用口型问“出什么事”。
“后院有个华夏叔叔要治病。”男孩把声音压得像蚊子叫,指尖还在发颤,又急又怕地补了句,“他没带别的东西,看着不像坏人,还拿饼干给妹妹吃呢。”
阿爸的目光飞快扫向前厅——四个雇佣兵堵在诊所门口,背对着煎药区,正把照片举到每个求医村民面前盘问,有人翘着腿坐在诊疗桌旁,脚边的步枪斜靠在桌腿上,根本没留意里侧的动静。
他放下药勺,随手拿起炉边的粗布巾擦了擦手,又把刚煎好的药汁倒进陶碗,动作和往常煎药时没半点差别。
“药渣该倒了。”阿爸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前厅听见。
他重新拿起长柄勺,端起陶锅往炉边的旧瓦盆里倾,褐色药渣簌簌落进去,故意让陶锅与瓦盆碰撞发出“哐当”声,随后端着瓦盆,脚步不紧不慢地往后院走。
路过前厅时,有个雇佣兵抬了下头,扫了眼他双手端着的瓦盆——盆里褐色药渣还冒着余温,边缘沾着点药汁,没发现异常,便又转头去扯一个老人的胳膊,注意力全在盘问村民上。
转过诊所后墙,阿爸的脚步瞬间加快,把瓦盆往柴堆后一放,脚下踩到一片被风刮落的芒果树叶,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金三角气候湿热,诊所后院这棵芒果树长得格外繁茂,宽大的叶片层层叠叠,投下大片浓荫 。
刚绕过芒果树粗壮的树干,就看见那个穿蓝夹克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用指腹轻轻蹭掉女孩脸颊上的泥灰——许是方才躲在柴堆后蹭上的,连鼻尖都沾了点浅褐色的土。
他磨破边的卡其布长裤沾了点泥土,手里还攥着那包半拆开的油纸包,另一只手悄悄护在女孩身后,挡住了穿堂的冷风。
不远处,几株三角梅肆意绽放,玫红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为略显破败的后院添了几分亮色。
男孩阿爸快步走上前,先朝女孩身后扫了一圈——确认后院只有风吹动三角梅的声响,再无其他动静,才缓缓蹲下身。
他的目光掠过战狼磨破边的卡其裤脚,又停在对方攥着油纸包的手上,声音压得像贴在耳边说话:“你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战狼指尖紧了紧,先侧耳听了听通往诊所的过道,确认没有脚步声传来,才压低声音急道:“我有两个朋友身受重伤,得立刻医治,已经耽误不起了——再拖下去,恐怕会危及生命。”
“受重伤该去医院!”男孩阿爸眉头一皱,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我这小诊所就这点家当,治不了重伤。医院离这儿不远,往前绕两条街就到,你赶紧带他们去。”说罢,他作势就要起身,像是不愿多掺和。
“他们不能去医院!”战狼急忙伸手拦了下,声音又沉了几分,“诊所门口那‘李记便民诊所'六个中文,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华夏人。实话说,我那两个朋友,就是门口雇佣兵要找的人——都是流落在外的同胞,你难道真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男孩阿爸的身子猛地一僵,警惕瞬间提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听说了,那两个是华夏警方的卧底,被打得很惨。”
“我是来带他们回国的。”战狼的语气没半分迟疑,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话刚落,男孩阿爸眸子里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紧:“你……也是警方的人?”
男孩阿爸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流落在外”四个字像根细针,戳中了他在金三角谋生的难。
他沉默两秒,目光扫过战狼肩头的泥点,又落回女孩攥着的油纸包,喉结动了动:“他们伤得怎么样?还能撑吗?”
战狼心里一松,语速快了些,声音却仍压得极低:“撑不了多久了。蒋鑫断了两根肋骨。何俊川腿上中枪,子弹还嵌在肉里,两人都缩在皮卡后排,我的人在旁边守着——我们把车藏在巷尾,可刚才街上又多了三辆越野车,雇佣兵的网越收越紧,再拖下去,他们俩的命就没了。”
“你们的车在哪个巷尾?离我这儿近不近?”阿爸眉头拧成疙瘩,语气里满是纠结,“要是太远,过去得费不少时间——我怕耽搁久了,前厅那些雇佣兵会起疑。”
他顿了顿,手不自觉摸了摸女孩的头,声音沉了下去:“你也看到了,我家老小都在这儿。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我老婆孩子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那些人杀人不眨眼,说动手就动手,一个个视人命如草芥,根本没半点人性。”
他往诊所方向望了眼,前厅隐约传来雇佣兵摔照片的声响,又迅速回头陷入了沉默之中。
“车离你这儿很近,也就五六百米路。”战狼声音压得更低,眉头却没松开,“可问题不在远不远——这短短几百米,到处都是雇佣兵的眼睛,怎么绕过去不被察觉,才是真棘手!”
战狼的话音刚落,男人就叹息道:“是的,你刚才是怎么来的,应该还能怎么出去,问题是我怎么摆脱那些雇佣兵的眼线。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前面准备要带的东西,然后我们在想办法如何在他们眼皮底下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