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和毫不掩饰的两人约会邀请(虽然王南对她的印象有点模糊了),但也让王南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他简短的回复一句:“胡树新同学,你好,谢谢。等有机会再说,谢谢你刚才的出手帮助。”
王南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点动,回复着这些热情洋溢又各具特色的问候。他表情还算平静,但嘴角那点无奈又有点想笑的弧度,在邓莹莹眼里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邓莹莹坐在对面,表面上在百无聊赖地戳着杯子里所剩无几的珍珠,眼角的余光却像装了雷达,精准地扫描着王南的手机屏幕和他脸上的微表情。
看着他那手指翻飞回复不停的样子,再看看他偶尔对着屏幕露出的那种……嗯,怎么说呢,有点困扰又有点被逗乐的表情?
她心里那点刚刚因为王南温和劝解而平息下去的小火苗,“噌”地一下,又有点死灰复燃的迹象,还混进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溜溜。
“哟~” 邓莹莹故意拖长了尾音,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对面的王南听见。她吸溜了一口空气(因为珍珠没了),用吸管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叮”声,“王老板,业务挺繁忙啊?刚加上好友就聊得热火朝天的?这打字速度,比当年解数学题还快呢!” 语气里那股子的调侃和藏不住的酸味,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有多明显。
王南刚给胡树新回完最后一句,闻言抬起头,正好对上邓莹莹那双亮得有点过分的眼睛,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看你编。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有点好笑地把手机屏幕侧过来,坦然地对着邓莹莹晃了晃:“喏,都是刚加的老同学,打个招呼而已。喏,杨丽、牟丽、钟梅、胡树新,刚才群里帮腔的那几位。”
邓莹莹凑近了一点,飞快地扫了一眼那几个闪动的头像和简短的对话,尤其是看到牟丽后面那句“最近在忙什么工作呀”和王南回复的“瞎忙”,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酸气才稍微散了点,如果她注意到那句“战斗力还行吧”,又不知道她又做何感想了。
可是当瞧到杨丽那话说的,“讲题的样子好帅” 后面带着那几个表情的时候,嘴上就变得不饶人了:“哼!打招呼?我看是叙旧情吧?她学着杨丽那害羞的语气,自己先把自己酸得打了个激灵。
王南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收起手机,无奈地摊手:“莹莹,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纯粹的同学问候,别瞎想。”这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初见邓莹莹时,引起的那种措手不及了。
“谁瞎想了?”邓莹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起来,脸却有点发热,赶紧低头猛吸已经不存在的奶茶,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就是…就是觉得她们加好友的速度,比抢你那红包还积极呢!”
提到红包,王南又想起了杨伟刚才在群里那档子的糟心事,刚想再调侃两句,缓和一下气氛。
“叮咚!叮咚!叮咚!”
邓莹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就响起了好像是收到短信的声音,打断了王南刚想要说的话。
邓莹莹随意的点亮手机一看,只见一条来自“玉林市某人民医院”的短信内容映入眼帘。王南好奇地看去,就见到邓莹莹因为刚才不自在而变得满脸通红的脸,一下子就血色“唰”地褪尽,变得无比的苍白。
她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刚才还亮晶晶带着嗔怪的眼睛,仿佛是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所吞噬似的,空洞得吓人。
短信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玉林某院】尊敬的邓莹莹女士:患者张玉梅(Id: xxxxxx)本月各项检查及维持治疗费用合计.41元,请尽快缴清。欠费将影响后续治疗。退订回t
六万五千八百七十三块四毛一!
这几个冰冷的数字,顿时化作千斤巨石,狠狠的砸在邓莹莹那单薄的脊梁上。她死死盯着屏幕,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无声地哆嗦着。
之前那些因同学群聊而起的微小情绪,此刻被这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重和窒息般的焦虑。
王南看着她突然骤变的模样,满脸关心的问道:“莹莹?发生什么事了?”
邓莹莹像是被他的声音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一颤。她手忙脚乱地按灭屏幕,好像这样就能驱散那串可怕的数字一样。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扭曲僵硬,比哭还难看,眼神有点慌乱地躲避着王南。
“没…没事!”她的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哽咽,伪装着轻松,“就…就是医院的催缴费…老一套了…我妈她…病了…”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充满了更深的无力,“是…怪病。查不出来…好几个月了…钱就像是扔进了无底洞…家里…早就掏空了…”
“怪病?查不出来?”王南眉头锁得更紧。这比明确的绝症更让人心焦,意味着希望更加的渺茫,折磨无尽啊。
“嗯…”邓莹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廉价的手机壳,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跑遍了市里的各大医院,各种检查做了无数遍…片子拍了一摞又一摞…专家号挂到绝望…钱都花光了…结果都一样。”
“指标异常,脏器有衰竭迹象,但…就是查不出病因,只能当疑难杂症拖着…靠药物和营养针吊着命……” 她终于说不下去,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她的身上,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那个在群里怼杨伟时神采飞扬的女孩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被无望拖垮、在母亲未知病痛前无助茫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