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本不该被记述。
有些物本不该被呈现。
有些地方的时间没有意义,所以有些人犯的不该犯的错,兴许还有得救。
事实上,救不救对于千里识鸣已无所谓了,驱动他行动的,依然是灵魂中虽变质许久但还没有烂于净的东西。
他应该记住,足够强大的生命即使是再度消亡,也会在这世界上留下些难以抹去的东西,更何况,是曾经影响这个世界数千年的东西。
在地面上看,这片天空已经是正常的了,可是靠近了,便可看见纯白与金的光幕若隐若现地包裹着这里,在光幕之后,跃动着的依然厚重的光尘包裹着那把从破碎的时间线中强行取出的武器,只有偶尔泄出的一两点极淡的血红色光芒暗示着它的起源。
犹如泥沼般不安地翻搅着的阴影中,识鸣被阴影僵硬抬了出来。身侧,金色袍子下,昔日疯狂的那些脸孔此刻只剩绝望。这些信徒们在放纵极乐之后,终于在此刻溺亡于阴影——令人绝望的“阴影”之中。
在温暖的太阳光芒下,即使是原始人,也有可能用尚未成型的语言描绘出多彩的未来可能性,而当黑夜到来,阴影会将那些光芒一点一点吞没,饥饿与寒冷将人包裹,所有对未来的向往都慢慢消失,只剩下这一个虚无缥缈的麻木可能,有时甚至连这个都消失了。
而当你见识过无穷的光明之后,陷于阴影中的你会万分痛苦,这便是那些信徒的下场。事实上,识鸣还有些于心不忍——若不是这些滥用最后的圣尘的人,他还找不到自己制造出的大麻烦在哪里。
识鸣的身前阴影如泼墨般散开,他将手伸进去,从容地握住了先前在绝境中由另一个真实里抽出的东西。和他伴生的她已死去,以他的力量难以将这个东西送回去——就算送回去,这东西也已沾染了这个世界的痕迹,会引出许多灾难。
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把它带到这个世界的角落去,天空的尽头?海洋的边界?亦或同那来自遥远星空的不再完美的“月”一起,埋在大地深处?都不重要。只要不让任何人碰到它就好。
他正欲抽回手臂,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头缠住了那把枪,那把侵占了光尘之主尸骸的异界之物。
一只漆黑的巨手,那是“行死人”。它屈从于雾夜梦的淫威的同时,自身服从的法则也出了矛盾,因此它选择了另一件错误,并在这要命的一刻选择与之接触交融.
识鸣空洞的眼黑了几分,没有疑惑或惊讶——已没有时间。阴影盘绕而起,将他、那把错误的枪与行死人一同带到了旧都——与外界隔绝之处。
金色天空下,由漆黑的霾生物化成的巨枪依旧在满目疮痍的昔日城市中林立,识鸣也没有给那场终末之战留下的记忆重回自己脑海的机会,他全力将那把枪掷向空中,用无数霾生物化为畸形的锁链,将其连同那只巨手束缚在一处,巨手开始抽搐,似由无数声惨叫重叠而成的声音开始诉说什么——这干扰不了识鸣。霾生物增生、叠加,直到化为一个漆黑的巨大球体,无论是行死人还是那把枪都被埋藏在最深处。
“弑神之器,永恒濒死而不死之物,加上上个时代的人,这三件东西在一起可不好玩,你要是动作再慢一点,这个城市就要崩毁掉了。”走出一位看上去身材娇小的金发少女,五官纯净却掺杂着一丝诡异,而眸中是狡黠与讥讽。
识鸣转过头去,他一瞬竟看出了两张脸,一张脸他只是有些印象,在那个血雨淹没城市之夜,他曾见过,年轻而强大的血灵,最后的血脉;而另一张,他则永生不忘,并且,那种蛊惑的美,那种带着讥讽却将温柔模仿得逼真的微笑,只属于雾夜梦,绝不会属于其他生命——除非是精巧到极限的模仿。
“你掩饰了你的长相。”识鸣道。
“我本来没有样子,又有什么好掩饰的一呢?别小看我,我比你存在的时代更加古老。”月神甜甜地一笑,因为外貌中融合了些许雾夜梦的特征,这一笑令识鸣不寒而栗,心中又难免有一丝涟漪。
“想解决问题很简单,我在这里不久前才来过一个拥有把物质彻底摧毁的能力的小男孩。”
“暂时不需要麻烦他,他马上要处理更大的麻烦。”千里识鸣说。
“话说,你是不是该帮他们一下?我并不觉得他们能赢哦。”
“我为什么要帮?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为了这个世界我已经牺牲了太多。”
月神没有说话,而是选择改变了自己的样貌,变成一个有着天使般面容的女孩。
“哼,真狡猾啊。”识鸣看着她变化的样子,嘴唇有些颤抖,“看来那段时间,你也在暗中观察吧,那两百年前你为什么不出手呢?”
“我没有你们那样的力量,即使出手也没什么用,何况我存在的目的本来就是隐藏在这个世界里,只不过我的个性里被添加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让我后来决定行走于凡人之间。”月神知道自己已经达成了目的,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也许你确实什么都不在乎了,那你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弥补你留下的威胁呢?”
“对不起,我不明白。”识鸣摇了摇头,他劝说自己,自己对眼前的生命一无所知也无需知晓任何事情,能回答已经是尽了礼数,这句话说完他便重新归于阴影之中。
而月神则盯着那漆黑的球体看了许久。她清楚行死人的起源,所以并不畏惧。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变化成璃水柔的举动绝对让千里识鸣产生了动摇,让他内心沉睡已久的东西开始复苏。但是即使他出手,就真的能让这个世界远离所有毁灭的可能性吗?
她对中域的人类文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但是无论如何,她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数千年,难免有些留恋。
更何况,如果她从某些月神教的堕落信徒们摄入圣尘后写下的疯狂笔记中读到的可怖未来真的注定发生,那么毁灭可能不止是中域,而是整个可观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