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怪不了荀封芮,实是因向天高这货不知道木无畏名姓,恰好赵欣点出了利哥儿的身份,向天高便记下了。
利哥儿敢拿弩吓他,向天高心中记恨,但利哥儿的身份非同小可,他一个护卫又能拿他怎么着。
这不正好让荀封芮来找姜远的麻烦么,向天高很清楚荀封芮极宠荀柳烟。
正好利用这一点,他便说了利哥儿的大名,来报自己的恨。
至于那不知名姓的小子,敢牵荀二小姐的手,向天高决定找了空档去弄死便是。
荀封芮见得姜远不认,怒道:“姜远,你敢做不敢当么!老夫再度与你拼过!”
荀封芮说着,又要动手。
他清楚,这种事就是上金殿去告也没用,赵祈佑定然会和稀泥。
若是赵祈佑兴致一来,乱点鸳鸯谱,将荀柳烟与姜远的小舅子赐个婚,这亏得吃到姥姥家。
姜远见荀封芮又要暴走,连忙按住:“老荀,你莫冲动,此事定然有蹊跷。”
荀封芮怒道:“有什么蹊跷,你使下三滥的手段,你敢做不敢认,枉为人子!”
姜远心平气和的说道:“老荀,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关乎令爱名节!令爱就在此处,叫过来一问便知!”
荀封芮一愣,他只顾着发怒了,倒是没有空闲来问这些,此时经姜远一提醒,这才想起来。
姜远见荀封芮稍微冷静了些,招手将荀柳烟叫了过来。
荀柳烟眼睛红红的,屈身向姜远行了一礼,又朝荀封芮弱弱的叫了一声:“爹。”
荀封芮哼了一声,脸色依然铁青:“我且问你,今早与你在一起的那男子是何人!”
荀柳烟微低下头去,她冰雪聪明,自然能想到定是向天高,将她与木无畏拉手一事说了。
荀柳烟性子虽倔,却也不敢相瞒:“回父亲,那是刑部木员外郎家的公子,木无畏。”
荀封芮一听更怒,若是利哥儿倒还好,怎么说他爹也是个镇远大将军,姐姐是诰命,姐夫是侯爷。
现在听得是一个员外郎的儿子,当即就又要跳起来。
“姜远!你!老夫与你拼了!”
“老荀,且慢点拼!问清再拼不迟!”
姜远连忙又挡住荀封芮:“木无畏刚从济洲回京不过二天,其中定有缘由!”
荀封芮哪肯信,已怪定了姜远使的下作手段。
荀柳烟见得二人又相互抓衣领子,连忙将昨夜她如何逃出城,如何到得溪边被蛇咬,木无畏如何救的她,一一道来。
荀封芮听得女儿解释,脸色缓和了许多:“当真?!”
荀柳烟哭道:“女儿句句属实,岂敢欺瞒父亲大人!定是那向天高胡说八道,才致父亲大人与侯爷起了误会!
此事因女儿而起,女儿不愿久居深宅,又不能违了孝道,女儿着实为难,不如让女儿死了算了!”
荀封芮见得荀柳烟哭得撕心裂肺,此时才知道心疼:“吾儿不哭,为父错怪于你了。”
“那父亲,可允女儿在此念书?”荀柳烟打蛇顺杆上。
荀封芮老眼一瞪,又要发怒。
姜远抱着胳膊道:“老荀,想好再说。”
荀封芮的怒气又被塞了回去,赵祈佑都把两个小公主送来了格物书院,他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荀柳烟押回去。
这让赵祈佑这个皇帝怎么想,这不是跟他不是一条心么?
荀封芮气得胡须抖动着,咬着牙道:“那吾儿要好生的学,其他的勿作他想!”
荀柳烟闻言大喜,抹了把泪:“谢父亲大人成全,孩儿定当在此跟书院先生好生读书。”
“你且去一边等着,为父与丰邑侯还有话要说。”
荀封芮将荀柳烟赶到一旁,盯着姜远:“姜远,管好你的手下!莫让老夫听到不好的消息,若不然,老夫即便打不过你,也要吊死在你家门口!”
姜远哈哈笑道:“老荀,你且放心,本侯教书育人,岂是下作之人!本书院学子严禁谈情说爱,此乃院规,你若不信,尽可去问伍老大人!”
荀封芮听得这话,这才稍放了点心,一甩袍袖拉着荀柳烟去一旁说话去了。
姜远也长松了口气,这事总算暂时平息了,虽然过程很不斯文。
姜远摸了摸下巴,暗道木无畏刚来鹤留湾两天,这小子就牵人家姑娘的手,这事得好好提醒一下他。
“先生。”
赵欣见得荀封芮未再与姜远争吵,拿着试卷摆着水蛇腰盈盈而来:“先生,这是学生的考卷,您看看可还行?”
赵欣嗲声嗲气的,让姜远直起鸡皮疙瘩,但人家来问他考得如何,不回也不行,便接了试卷。
这一看,好家伙,三道题全对,尤其是那道算章,解题思路很是刁钻。
“还行。”
姜远将试卷还给赵欣,笑道。
赵欣杏眼眨动:“那小女子能跟着先生学习格物算章了?”
姜远只得点头:“你根基极好,女子懂算章极其罕见,准你入学了。”
赵欣嘻嘻一笑:“谢先生。”
姜远道:“今日待得所有学子考完,明日就会举行正式的开学典礼,你到时来报到即可。
不过,我要提醒你,本院除了启蒙班,余者都要住校,以军中之法管理,凡事亲力亲为,县主,可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赵欣嫣然笑道:“能跟随先生习学问,学生什么苦吃不得。”
姜远实是不敢与这赵欣靠得太近,此女的媚态实乃天生的,极其勾人心魂。
但姜远知道,在这副媚态之下,还藏着野心与不甘。
虽然不知道那野心里包藏着的是什么,但姜远的直觉告诉自己,离赵欣远点。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前来。
“妾身李蔡氏,见过侯爷。”
来人却是李锦书的夫人李蔡氏。
“李夫人不必多礼,你这是?”
姜远看着李蔡氏与那模样像极了李锦书的少女,问道。
李蔡氏又屈了屈身,拉过那少女:“侯爷,这是妾身之女,我家老爷想让她进书院念书,求侯爷成全。”
姜远摸了摸鼻子笑了,李锦书还真是个妙人,比荀封芮可开明多了。
他却是不知道,李锦书送他女儿来此,是钓金龟婿的。
有了赵祈佑这个帝王与当朝宰相荀封芮带头,很多权贵都嗅出了味道。
下午时分,来书院的女子多了起来,皆是各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要来报名求读。
于是乎,一大群千金小姐入了书院,引得正值血气方刚的学子们,脖子伸得老长。
为在佳人面前搏好感,有故作清高的,也有大声吟诗的,还有脸皮厚直接上前搭讪的。
这群千金小姐,哪见过这么多的才子,纷纷捂了嘴轻笑,如书院中的桃花一般。
姜远见得不妙,连忙将梅氏请了来,专门负责女学子的住宿与生活,唯恐出乱子。
下午之时,文韬部那一千多经过初试的学子,要进教室,正儿八经的考试了。
一千多学子分成五个考场,每个考场有三个大儒坐镇。
学子们进得教室,拿到卷子时顿时傻了眼,上面不仅要考子史经集,还要考农桑。
什么某地遇了洪涝,如若尔等是地方官该如何?怎么防疫,怎么救灾?
还有稻子何时育秧,麦子何时抽穗,如何防治病虫害?
商贾进布,二十文进货,三十文卖出,六十文买回,商贾亏损几何?
“先生,我等皆是读书之人,如何知晓怎么防疫,稻子何时育秧,麦子如何防病害!
商贾是赚是亏,与我等何干!”
这样的问题在五个考场此起彼伏。
考场的大儒们哼了一声:“尔等熟读子史经集,为的是做官!
既然要为任一方父母官,若不知水利农桑,不知市面盈亏,如何保得一方民生!”
许多学子愤然反驳:“救灾防疫,请朝廷赈灾便是,我等都是读书人,岂可与农夫商贾为伍!”
这话刚好被到处溜达的姜远听见,当下便道:“尔等是不是以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其他的都入不了你们的眼是吧?”
提出质疑的学子大声道:“难道不是么?”
姜远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所谓的读书高,是让尔等读书提高自己的品德,而不视自视清高!
尔等若觉得除了读书做官,其他的都是下品的话,这只能说明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读书是让尔等明事理,不是让尔等装清高的!尔等所食之饭,是凭空长出来的么?
尔等要做官,不懂农桑,何以让治地百姓吃饱饭?
尔等不懂防灾防疫,眼看着自己的治地受了灾的百姓流离失所?
尔等不懂商贾之道,如何灵活收取商税?
若尔等只认为读好书考个功名当了官,就万事无忧,那朝庭要你们有何用?!”
一番话下来,怼得一众学子哑口无言?
但仍有一些学子愤愤不平,他们在春闱中已然失利,以为到得格物书院会相对轻松一些。
谁料格物书院更变态,春闱也只不过考八股文,这里却是涵盖方方面面,这谁能考得过。
与若这般,还不如回国子监去写八股文。
一些学子愤然离场,这一走又是二三百人。
姜远让人将这些离场的学子记上姓名,下回再来就进不了这个门了。
让姜远欣慰的是,他最先收进来的孟学海等二十余个学子,因为提前学了两个月的缘故,竟然无一淘汰。
考至天黑,上千学子才离了考场,一众大儒们连夜阅卷,能坚持考完并取得合格成绩的,文韬部只有四百一十五人。
按照小茹定下的招生计划,文韬部只有三百个名额,但最终决定这四百一十五人全部录取。
数千学子中,只取四百余人,可算十里选一,这些合格的都是值得留下的。
讲武堂就没有那么多淘汰的,所谓穷文富武,能学武的都是家境殷实的,敢来上官云冲手下报名的,都有几把刷子。
一百三十余人,只有两个地方武将的子弟被踢了出去,那俩人上来就送礼,惹怒了上官云冲,否则便是全员皆招之态。
格物、算章、天文部,就简单了,一个没落下,五十五人尽皆招了。
但这些学子中夹带了两个女子,那便是赵欣与荀柳烟。
原本按姜远的打算,书院招收女学子,只是为了开大周女子进学堂读书之先河,以此改变大周百姓陈旧的观念。
这些女子进得书院,也并非要她们学出多大成就,只要她们做个榜样带个头就行。
所以入院考试极其简单,只要愿来的都收了。
姜远把这些女学子聚到一块,再让两个老先生教教子史经集就行。
但赵欣与荀柳烟铁了心要在格物部。
这俩个女子的算章根基极好,姜远也不愿明珠蒙尘,便让她俩留在了格物部。
忙活了一天,书院中的所有人都很累,特别是那些年岁大的老先生。
不过,这些大儒虽然累,却也是高兴的,几千学子中总有天资亮眼之人,那四百一十五个文韬学子,就是他们的宝贝。
姜远牵着小茹的手,两人缓步出了书院往家中走,此时已是满天繁星了。
“夫君,今儿累坏了吧。”小茹轻抚着姜远的手,心疼的说道。
姜远摇摇头,笑道:“累是有点累,书院刚开乱糟糟的,慢慢就好了。”
小茹柔柔的看着姜远,想起当年教她写下那个人字之时,姜远说过,做人要相互扶持。
如今姜远开办书院,要扶的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天下百姓。
俗话说,悔教夫婿觅封侯,小茹却是一点不悔,只觉得自己的夫君大志盈天,是她的盖世英雄。
姜远与小茹牵了手慢慢走着,突然想起木无畏与荀柳烟之事来,回头对文益收问道:
“利哥儿他们去哪了?今天怎么没见着他们来书院?”
文益收答道:“利哥儿等四人,今早在书院门前与荀家护卫起了冲突,动了弩机,老李将他们四人押去忠义祠罚站了。”
姜远闻言一惊,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利哥儿居然掏了军弩,这事他现在才知道。
姜远面色一沉:“让那四个混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