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见过陛下、丰邑侯。”
姜远一愣,这宫装女子却不是皇后张锦仪。
“明渊,这是朕之爱妃玥妃,吏部尚书之女。”
赵祈佑已喝得有些微勳,拉过香妃对姜远介绍。
“臣,见过娘娘。”
姜远连忙拱了手行礼,心里却是嘀咕,他落水前,可没听说过赵祈佑有纳妃子。
不过,帝王么,三宫六院很正常。
赵祈佑是什么性子,姜远也清楚,便也不多问。
“玥妃怎么寻了过来?”赵祈佑拿了杯酒递了过去。
玥妃双手接了酒杯:“臣妾见天已近午,未见陛下回返,便寻了过来。”
姜远见得这情形,起了身告辞:“陛下,娘娘,天已不早,臣先回了。”
今日赵祈佑酒喝得很尽兴,姜远一回来便帮他解决了很多难题,多日积攒下来的烦闷一扫而空。
此时已至午后,赵祈佑也已有些疲累,便也不再留姜远:
“明渊,过得些时日咱们再聊,朕已有许久未曾这般开心了。”
“臣也甚是开心。”
有妃子在旁,姜远便又正式起来:“对了,太上皇与伍师公弄了个新奇之物,有空您可去看看。”
赵祈佑喷着酒气笑道:“哦?是何新奇之物,你告诉朕不就行了。”
姜远摇了摇头:“您去看过就知,臣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好!待得有空,朕去瞧瞧。”
赵祈佑见得姜远神神秘秘的,也不再追问,欣然应了。
姜远的袖子里其实还有一本奏章,是关于杂志之事,本打算离宫前给赵祈佑的。
但现在却是不妥了,这玥妃在场定是不能给。
姜远暗笑赵祈佑多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刚提出的杂志设想,在未发行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玥妃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赵祈佑此时已有些醉意,万一被这香妃看了这奏章去,终归有些不好。
“丰邑侯。”
玥妃盈盈一笑:“臣妾听闻,丰邑侯家中的几位夫人,要么聪慧异常,要么巾帼英姿,臣妾有心想结识一番呢。
下次您入宫来,可否让几位夫人同来,臣妾设宴款待一番。”
赵祈佑也笑道:“明渊,玥妃说的不错,有时间让昭宁公主、惠宁乡主,骁烈夫人一同来。”
姜远笑了笑:“好,有时间臣带贱内同来。”
姜远拱手行了礼后,出了宣武殿,暗道这玥妃看起来端庄大方,气度典雅不俗,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刚入得宫,还未被册封,就想结交臣子家中的女眷了。
而且还是当着赵祈佑的面,光明正大的提的,而赵祈佑居然还同意了。
可见这玥妃着实不一般,那个柔柔弱弱的张锦仪,怕是有对手了。
姜远也不去深想,这是赵祈佑的家事,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他也不会真带着家中女眷进宫。
皇家后宫之事,老道与姜守业再三告诫过,能远离就远离。
姜远出了皇城上了马车,径直出了燕安,还有许多事等着他,没时间耽搁。
八月的天,燕安依然炎热无比,刚喝完酒的姜远也不愿呆在闷热的车厢中,便靠在车辕上与赶车的三喜同坐。
秋风一吹,姜远只觉酒精产生的燥热散去不少,脑袋也沉沉欲睡起来。
“东家,快看,那不是木无畏么?”
快到鹤留湾时,三喜用胳膊碰了碰迷迷糊糊的姜远。
姜远睁开眼,朝前面的官道上看去,只见得背了个包裹的木无畏,被一个女子张了双臂拦住了去路。
木无畏往哪边走,那女子便往哪边拦。
官道旁还停了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车上的小旗写了一个‘荀’字。
“打篮球呢这是?”
姜远嘀咕一句,却是看得清了,那女子不是荀柳烟又是谁。
此时的木无畏也是无奈至极,他已有数月未归家,今日向伍禹铭告了徦,想回家一趟。
刚出得鹤留湾就被荀柳烟追了上来,言说也告了徦回家。
“木兄,小妹正巧也要回燕安,你又无马车,步行五十里路,你不嫌累啊?”
荀柳烟笑得俏皮,反倒木无畏闹了个大红脸。
木无畏蠕了蠕嘴:“我出身军中,步行也无妨事的,咱们男女有别,岂可同乘一车。”
荀柳烟双手一叉腰:“哼!你还军中之人呢!本小姐都不怕,你怕什么!”
木无畏避开荀柳烟那炽热的目光 :“荀小姐,你有事就先走即可,实没必要在此拦我的路!
我是万不会坐你家马车的!”
荀柳烟蛮横道:“哼!那咱俩就都别回家了!就在这耗着!”
“你能不能讲点理!”
“本小姐对所有人都讲理,对你就不行了!怎么着?!”
木无畏满头的汗:“荀小姐,为何非要木某与你同乘一车,实是不妥。”
荀柳烟哼道:“你一个学武的,别文绉绉的!我什么意思,不信你不知道!
你一直躲着我,躲得了一时,你躲得了一辈子?你今日躲着我,我找上你家去!”
木无畏整个人都呆住了,若是荀柳烟找上他家去,真就说都说不清了。
他也没想到,一向温温柔柔的荀柳烟,今日怎的这般不讲道理了。
荀柳烟见得木无畏依旧沉默寡言,跺了跺脚,俏脸一变,换成苦楚之色:
“木兄,你可知我为何要拦你?”
木无畏下意识的问道:“为何?”
荀柳烟双眸一红:“我爹早就让人来接我回去一趟,我一直拖着不肯回!因为你在淮州,我定要等你回来!”
木无畏讷讷的问道:“你爹接你回去,与我在淮州有甚关系?”
荀柳烟闻言气得又一跺脚:
“当然有关系!我爹要将我嫁人了!”
木无畏惊讶的看着荀柳烟,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与痛苦。
但姜远的告诫之言犹在耳边,木无畏呆愣半晌后,无力的拱了拱手:“恭喜!”
荀柳烟也呆住了,她等了半天就等来恭喜两字。
“恭喜?!你恭喜什么!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喜欢的是你!”
荀柳烟气得团团转,从马夫的手上夺了鞭子便抽了过去。
“啪!”
马鞭重重的打在木无畏的手背上,顿时抽出了一道血痕。
木无畏却不闪不避,甚至都忘了喊疼。
“你就看着我嫁给那个大麻子是不是?你喜欢我,又不敢说,为什么!”
荀柳烟脸庞滑下两行泪来,扔了马鞭,心疼的抓住木无畏那只被她打伤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木无畏只觉心口疼得厉害,脸也变得有些微微扭曲。
凭心而论,他自是喜欢荀柳烟的,但现实却让他不敢上前。
“你说啊!是不是喜欢我的!”
荀柳烟紧盯着木无畏的眼睛,唯恐错过一丝细节。
木无畏很想点头,但却是不能点头,他家与荀家相差太远,荀封芮怎会同意。
“你不说话,就是喜欢的!”
荀柳烟见得木无畏不吭声,便知他已是默认,不由得喜极而泣。
木无畏深吸了一口气:“你我非良缘,荀相不可能同意的。”
荀柳烟听得这话,紧握了木无畏的手,嘴上却道:“你都没去我家提亲,怎知我爹不同意!
当年梁国公府与镇国公府还互相不睦呢,姜先生去提亲,还与上官老将军打了一架,据说还动了刀。
最终姜先生不也把上官师母娶回家了?”
荀柳烟只提姜远当年怎么娶的上官沅芷,却刻意避开了一个事实。
那便是姜家与上官家的门第是一样的,且两家长辈年轻时,还是知交好友。
远处的姜远听得这话,暗道要糟,木无畏年轻气盛,说不得就要被激起雄心来,定然要忽略这一茬。
果如姜远所料,木无畏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他是姜远为数不多的亲传弟子,师父当年能干成的事,徒弟若是差了胆气,这不是让人笑话,丢师父的脸么?
荀柳烟见得木无畏的表情,就知成了,露了个狡黠的笑:
“木郎无需太过担心,我爹说是要将我许给崔尚书的儿子,我拖着不应便是。
我爹知我性子,也不敢过分相逼的,你且放心。
我也知你担心门户之见,也无碍的。
你如今又在上官老将军门下学艺,将来定然像姜先生一样封侯拜相,我能等的。
我对你有信心,你自己又怎可没信心。”
木无畏被荀柳烟的这一番话,激得雄心大起。
封侯拜相或许不确定,但将来只要能成大将军就行。
且,荀柳烟又言能等她,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他一个男人若是再往后退,又何以立于天地间。
“好!”
木无畏重重的点了点头。
荀柳烟伸了小手指,欢快的说道:“木郎,咱们拉钩。”
姜远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中却是一叹,木无畏这个傻徒弟,哪里是荀柳烟的对手。
但此时,姜远却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他二人,也不能去阻止。
荀柳烟用话将木无畏拴死了,若姜远上去阻止,岂不是在说,木无畏封不了侯拜不了相,连大将军都没指望当上?
如此一来,木无畏便要受到三重打击,失去心爱的姑娘,让心爱的姑娘失望,被师父否认。
一个正值蓬勃的少年郎,哪能承受得住这些。
姜远脸色凝重的看着木无畏,扶着荀柳烟上了荀家的马车,也坐回了自己的车厢。
“难搞哪。”
姜远自语了一句,朝三喜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