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给婋婋夹了一筷子的菜,叮嘱道:“这些日子里打理宫务辛苦,又在梦里费心神,多吃些。”
婋婋见她含笑,就忍不住问道:“祖母心情很好?”
“有这么明显吗?”小菊没有否认,反问道。
婋婋道:“我从小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今日虽然没有开口大笑,但眉眼之间舒展,再无一丝郁气,有一种沉疴尽去之感。”
小菊笑着道:“大仇将报,自当舒心。”
“是因着王家之事?”婋婋一句话,就戳中了小菊的心事。
小菊颔首,看向婋婋道:“此事,你管着宫务,乾儿不会瞒你。王家要找死,我自然开心。我父母皆死于马匪手中,马匪又是王家派去的,王家对那时的我来说是个庞然大物,我撼动不了,只能劝解自己放下仇恨,但这仇如何放得下?本以为要抱恨终身,不想王家自己找死,算计女华,又舍了泗安,我死后也能安然闭眼了。”
“既如此,孙儿帮祖母彻底绝了这仇人。”婋婋道。
小菊皱眉:“你别掺和,为他们脏了手不值得。”
婋婋摇头:“不妨事,只推波助澜一二,脏不了手,给阿爹一个借口处置王家,也让祖母你顺心如意。”
祖孙二人吃了饭,小菊拉着婋婋坐到一旁闲话家常。
“这些日子,跟太子怎么样?”小菊问道。
婋婋道:“他是个糊涂人,孙儿有些担心他日后不成器,让阿爹为难。”
小菊叹气:“最怕的就是这点,他不成器,你日后也左右为难。”
“只要我那天授还在,它们足以让我立于不败之地,祖母不必为我忧心。李翎是个糊涂的,好在五娘是个明事理的,她又是李翎心头上的,她说的话,李翎能听见去。我吩咐的事儿,她又能遵从,这样便行。”婋婋捧起茶盏,漱漱口。
小菊净了手,接过宫人递上来的绸帕子擦手,对婋婋道:“没想着她倒是个明事理的聪慧人,你们两个许给翎哥儿,是他的福分。”
“五娘是个好的,可惜被林家养坏了,她品性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就是手段上差了些,林家没教过她正经的本事,只教她吟诗作赋,学那些讨好人的法子。”婋婋提起林家,有些不满。
这话又让小菊想起当年,吴家当初教养姑娘也是这样,只让姑娘学那些讨人欢心的手段,将姑娘们当做棋子,换取利益。
林家这般教导林五娘,也为的是让她讨人欢心,为林家带来利益。
几十年过去,这些世家勋贵的手段,就没有变过。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小菊提起生育一事:“你现如今年岁还小,不宜生育,林家那边若是催你,你只管推到我身上来,林驺不敢说个不是出来。”
婋婋道:“我不生,谁还能逼我?祖母放心就是。你当初的教导,孙儿一直记得,万事保全自身为重,方有以后。”
小菊满意的点头,这丫头是自己教导长大的,无一处不合自己心意。
祖孙二人说着话,就谈起杂事来。
婋婋将自己对六局跟十二监的规划说了,她想重新划分六局十二监的职责,改变内廷的格局。
女官与内宦要相互制衡,才能维持内廷的稳定,如果哪一方独大,就会出现内廷女官或者是内宦专政的局面。
婋婋道:“我准备从民间选取寒门与平民女子进宫为官,打破世家垄断内廷女官的格局。”
“世家那边,只怕会百般阻挠。”小菊微微皱眉道。世家那边之所以能往宫里掺这么多的沙子,就是因为内廷女官几乎全是世家女,现如今婋婋的打算妨碍了世家的利益,肯定会被世家阻拦。
“内廷到底比前朝容易些,将世家与皇权的博弈棋局拉到内廷来,也好过朝政动荡百姓受罪。内廷这边若是改了,前朝那边就能有例可循。”婋婋看向小菊,目光尤为坚定,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改革。
“你跟乾儿是想改革朝政?”小菊听出来了,这父女两人其实是冲着前朝去的,不过是以内廷为博弈的棋局,麻痹前朝大臣罢了。
“世家专权,为皇权所不容,阿爹不想做傀儡,我也不想,更不想让我的孩子也做世家的傀儡。因此,不能在容世家垄断朱门。”即使自己的孩子还未出生,婋婋已经开始为对方做打算了,至于李翎,她从未指望过。
“世家垄断朝政千年,想要改变,难呀。”小菊感叹着,又想起当初的杨夫人,对方当初身为世家女,也看到了世家对天下的危害,跟冯守道两人想过扶持寒门改变世家独大的局面,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婋婋道:“从前是难,因为从无到有,需要慢慢摸索,但现如今有一条别人走过的路,我们只需要结合当下去更改,找出更适合我们的路子。”她话语不明,因为天噤,有些话她说不出来,只能用隐喻。
小菊却听明白了,他们父女二人想来是已经找到了法子,现如今是拿内廷做试验,积攒了足够的经验,就开始动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