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道人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龙汉大劫的硝烟散尽,天地重归秩序,像他这样半步大罗境界的先天生灵,终于不必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地害怕被三族当成储备血食抓走。
以至于,让他对那位横空出世、一手调停大劫的“天道鸿钧”,都生出了几分难得的好感。
这一日,他刚从好友镇元子的五庄观作客归来,袖子里揣着几枚刚到手、还带着清灵仙气的人参果,心情美得冒泡,驾起祥云,优哉游哉地朝着自家“火云洞”飘去。
清风拂面,果香怡人,红云只觉得洪荒从未如此美好。
然而,这岁月静好的氛围还没维持半刻钟,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倩影拦腰截断。
“道友请留步!”
一个清脆悦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女声响起。
红云一愣,下意识地止住了云头,定睛看去。
只见前方云路上,俏生生立着一位黑裙少女。
她容颜清丽绝伦,气质温婉恬静,一双剪水秋瞳正带着几分羞涩和仰慕望着自己。
修为……嗯,太乙金仙?
“道友唤贫道何事?”红云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努力摆出前辈高人的和蔼姿态,心中那点被打扰的不悦,在看到对方“纯良无害”的眼神后瞬间消散了大半。
黑裙少女闻言,脸上飞起两朵红霞,螓首微垂,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传入红云耳中,
“晚辈……晚辈在此间徘徊已久,只为……为一睹前辈仙颜。”
“今日得见真容,并能与前辈言语两句,已是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
“此间打扰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嚯!
红云那颗老好人的心,瞬间像是被泡进了温泉水里,舒坦得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听听!
听听!
什么叫格局!
什么叫境界!
人家根本不是为了求宝求指点,就是为了看贫道一眼啊!
这简直就是贫道行走洪荒无数元会,积德行善应得的福报啊!
是小迷妹!纯纯的小迷妹!
“莫要如此!莫要如此!”红云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褶子都挤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连连摆手,
“真是羞煞贫道也!当不得,当不得!今日得见,方是有缘!道友若是在修行上有何疑难,尽管开口,贫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黑裙少女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明媚,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赐,声音甜得能齁死人,
“能见到前辈,聆听前辈教诲,晚辈已是心愿足矣,别无他求。”
“只愿前辈仙路坦荡,一路顺遂,道运昌隆!”
这马屁拍的,又准又舒服!
红云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都快原地飞升了。
警惕心?那是什么?早就被这“真诚”的仰慕冲到了九霄云外。
“哎呀,道友过誉了,过誉了!”红云嘴上谦虚,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又摆出前辈的架子,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不过,洪荒险恶,人心难测。”
“道友切要谨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行走在外,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让黑裙少女眼中崇拜的小星星更是闪烁不停。
她像是被前辈的关怀感动到了极致,小脸更红了,扭捏了一下,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状若无意地轻声问道,
“前辈纵横洪荒无数岁月,交友遍天下,又坐拥洞府福地,想必……仙友众多,宝物珍藏也是极为丰厚的吧?”
红云此刻正沉浸在“德高望重前辈指点迷津”的美好氛围里,闻言不疑有他,下巴微扬,满脸傲然,
“那是自然!贫道交友,向来不分高低贵贱,不论先天后天,只看一个‘缘’字!”
“至于宝物嘛……”
他得意地捋了捋不存在的长须,“虽不敢与大罗仙尊的珍藏媲美,但也算小有家底,相差……咳咳,相差亦是不远矣!”
“那可真是……太好了呀!”黑裙少女闻言,开心地拍了下小手,笑容纯真无邪。
随即,她像是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从裙摆下掏出了一个灰扑扑、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瓷瓶,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期待,递向红云,
“晚辈前些时日偶然得此小物,看着平平无奇,却又觉有些特异。”
“前辈见多识广,能否……帮晚辈掌掌眼,看看这究竟是何物?”
红云见状,目光不由得落在那瓷瓶上。
但他心里非但没有一丝怀疑,反而涌起一股暖烘烘的热流!
看吧!
果然没说谎!
这姑娘是真的信任贫道啊!
如此“珍贵”的东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让贫道鉴定,完全不担心贫道见财起意、杀人夺宝!
这是何等赤诚的信任!
何等纯粹的道友情谊!
这么一想,红云心中越发舒坦,看那黑裙少女的眼神简直慈爱得能滴出水来。
他大大方方、甚至带着几分“为晚辈解惑”的责任感,伸手接过了那平平无奇的瓷瓶。
“嗯……”红云装模作样地翻看瓶身,手指摩挲着瓶口,眉头微蹙,“此瓶……材质普通,似乎是凡间烧制的陶土……”
“嘶……?”他凑近了些,又仔细感应,“瓶内……空空如也,也无甚灵气波动……”
“咦……?”他注入一丝微不可查的法力探查瓶体结构,依旧毫无反应,“怪哉,怪哉,莫非是贫道看走眼了?”
红云老脸有点挂不住,在“小迷妹”面前露怯可不行!
他决定动用点真本事!
挥手间,一道精纯柔和的淡红色法力光晕自指尖涌出,如同水波般温柔地包裹住整个瓷瓶,打算从最本源的物质层面进行深度鉴别。
他动作很小心,生怕法力过猛伤到这“脆弱”的瓶子。
然而就在他法力光芒亮起,堪堪触及瓶身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噗——!”
只听一声压抑的闷哼,那黑裙少女像是被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中胸口,整个人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
“哇——!”
一大口殷红刺目的鲜血,如同不要钱似的从她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
她娇躯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才重重摔落在数十丈外的云路上,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小脸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触目惊心的血渍,整个人蜷缩着,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殒!
“道友!”红云大惊失色,魂儿都快吓飞了!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是:有强敌!竟敢当着他红云老祖的面,用如此阴险歹毒的手段暗算他信任的“小迷妹”?!
他瞬间祭出自己的成名法宝——九九散魂葫芦!红砂弥漫,煞气腾腾,警惕地扫视四周虚空,怒喝道,
“何方宵小!竟敢……”
然而他话还没吼完,就被地上那黑裙少女带着哭腔、气若游丝、充满了恐惧的哽咽声打断,
“前辈……前辈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她挣扎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红云手中的瓷瓶,仿佛那是世间最可怕的凶器,
“那……那混沌海里捡来的破瓶子……您……您喜欢就拿去!只求前辈大发慈悲……饶……饶晚辈一条贱命!呜呜呜……”
哭声凄惨绝望,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红云:“??????”
他整个人如同被天雷劈中,彻底僵在了原地!
一手托着那个“凶器”瓷瓶,一手还维持着祭出散魂葫芦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数个巨大的问号在疯狂旋转跳跃!
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贫道干什么了?!
怎么就突然变成杀人夺宝的恶霸了?!
贫道明明是在帮你鉴定啊喂!
那点法力连只蚂蚁都震不死好不好?!
“道、道友!你……你这是……”红云急得舌头都打结了,试图解释。
可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地上的少女又“噗噗”连呕出两大口鲜血,气息更加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似的。
更绝的是,她似乎挣扎着想护住自己,手忙脚乱间,“刺啦”几声轻响,她那身漂亮的黑色纱裙袖口,以及锁骨附近的衣襟,竟“意外”地崩裂开来!
顿时,一片欺霜赛雪、细腻光滑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配上那惨白的小脸和嘴角的血渍,构成了一幅无比凄美又……引人遐想的画面。
红云这回是真·懵圈了!
事情的发展速度完全超出了他这颗“老好人”大脑的处理极限!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迷魂幻术!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红云百口莫辩”之际——
“妹妹——!”
一声饱含惊怒和焦急的娇叱从天而降!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位身着素雅白裙、容颜同样绝美、气质却更显清冷的少女,如同仙子临凡般,“恰好”从旁边一片云层中急匆匆落下!
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衣衫破损、吐血不止的黑裙少女,以及手持“凶器”瓷瓶、“杀气腾腾”的红云!
白裙少女瞬间“目眦欲裂”,眼角含泪,几步冲到黑裙少女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声音都在颤抖,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是谁伤的你?!”
她猛地抬头,怒视着还处于石化状态的红云,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姐姐……快……快走!”黑裙少女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白裙少女的手臂,惊恐万分地看向红云,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哀求,
“是……是我得罪了红云前辈……是我……是我怀璧其罪,不该拿着这……这「先天宝物」招摇过市……”
“姐姐你快走!此事因我一人而起!只求前辈……前辈大恩大德……念在我们姐妹修行不易……饶……饶我姐姐一命!呜呜呜……”
她一边哭求,一边还试图将白裙少女往外推,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姐妹情深!
“你!”红云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变脸速度比洪荒的罡风还快!他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白裙少女闻言,更是“怒发冲冠”,周身寒意大盛!她将“重伤”的妹妹护在身后,对着红云戟指怒骂,声音如同寒冰炸裂,
“兀那老贼!好不要脸!”
“枉你红云在洪荒还薄有善名,竟行此杀人夺宝、欺凌弱女的下作勾当!”
“当真以为我姐妹二人是那无根浮萍,背后没有长辈撑腰吗?!”
“今日之事,我看你如何收场!”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并起如葱玉指,直指苍穹,娇声厉喝道,
“恭请师尊——天道鸿钧——降临!为徒儿做主——!!!”
轰——!!!
“天道鸿钧”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红云的天灵盖上!
红云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从云头上栽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打天道?!真的假的?!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太荒谬了。
但……
那可是直呼其名啊!
在洪荒,大罗者,凡有言,必被知!
这少女敢如此理直气壮地喊出“恭请师尊鸿钧降临”,那身份还能有假?!
而且,天道鸿钧调停龙汉大劫、力压三族老祖的无上威能还历历在目!
那紫霄神雷……红云光是想想就觉得神魂都在颤抖!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红云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
他此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摊上大事了!跳进血海也洗不清了!
“我、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红云脸色煞白,声音都变调了,手里的散魂葫芦差点拿不稳,“贫道……贫道啥都没干啊!道友明鉴!明鉴啊!”
他惊恐地抬头望天,等待着那毁天灭地的紫霄神雷降下,将自己劈得形神俱灭……
然而……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悠悠,几只仙鹤优雅地飞过。
别说紫霄神雷,连一丝乌云都没有。
安静得……有些诡异。
白裙少女见状,脸上怒容未消,却像是突然接收到了什么“神念传音”,侧耳“聆听”了片刻,然后才对着红云,用一种极度压抑着怒火、又带着几分“不得不遵从师命”的憋屈语气,冷冰冰地说道,
“哼!算你走运!”
“师尊他老人家正在紫霄宫讲道,无暇亲临。”
“但他已降下法旨,言道此等因果,由我等自行了断!”
“若你这老贼再敢行凶,或是我姐妹遭遇不测,师尊他老人家定会亲自出手,让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红云闻言,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自行了断?
这比直接劈死他还难受啊!
这“天道弟子”明显不会善罢甘休!
“你……你们待如何?”红云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彻底没了方寸。
白裙少女冷冷地盯着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给他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也像是在“强忍”着替天行道的冲动。
半晌,她才用一种施舍般的、极其不爽的口吻说道,
“哼!念在你修行至今,也算不易,在洪荒也曾有些许善名,我姐妹二人从紫霄宫出来时,也曾听闻一二。”
“若直接请师尊出手打杀了你,未免显得我紫霄宫太过霸道,也对你……不甚公平。”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冰冷,“但!杀人越货,欺凌弱小之因果,不可不偿!”
“此乃天道至理!”
她目光扫过红云腰间的储物法宝,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裙少女,仿佛做出了天大的让步,
“这样吧!你既图谋我妹妹宝物在先,又将其打伤在后,便罚你交出十件宝物,外加一桶本源精血!权作惩戒与赔偿!”
她冷哼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虽然你的破烂东西,我姐妹二人根本看不上眼!但这惩戒之意,是让你长个记性!日后行走洪荒,莫要再起这等歹念!”
红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悲愤交加,
“道友怎能如此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贫道从未起过半点歹心!贫道愿立下天道誓言!请天道明鉴啊!!!”
他真是憋屈得快炸了!
“哼!”白裙少女双眼危险地眯起,周身寒意更盛,“看来阁下是铁了心要顽抗到底,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她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语气森然,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姐妹不讲情面!你身上所有的收藏,今日便留下吧!权当为我妹妹压惊!”
说罢,她再次并起双指,周身法力涌动,直指苍穹,作势便要再次娇喝,
“恭请紫霄神雷降……”
“且慢——!!!” 红云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声音都劈叉了!
他此刻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他娘的!碰上“骗子”了!
但……明白归明白,他敢赌吗?
他敢赌这俩疯丫头喊不来紫霄神雷吗?
他不敢!
那可是鸿钧!
“贫道……给!贫道给还不行吗?!” 红云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屈辱和深深的无力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颤抖着手,无比肉痛地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十件光华流转、灵气逼人的宝物,又逼出体内一桶散发着澎湃生命精气的本源精血,用玉桶装了,一股脑地推向白裙少女。
“贫道……可以走了吗?!” 红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道,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毕生难忘的噩梦之地。
白裙少女见状,和地上“奄奄一息”却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的黑裙少女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眼珠子滴溜一转,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红云袖口残留的一丝人参果清香,慢悠悠地补充道,
“诶↑对了。”
“听闻阁下与万寿山五庄观的镇元大仙乃是至交好友?”
“啧啧,真是令人羡慕的友情啊……”
她的话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暗示。
红云的脸瞬间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黑!
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两个贪得无厌的强盗!骗子!敲骨吸髓的恶魔!连他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人参果都不放过!
悲愤欲绝之下,红云几乎是含着血泪,颤抖着又从袖子里极其不舍地摸出两枚散发着浓郁乙木精华、形似婴孩的果子,无比憋屈地递了过去。
他死死盯着那黑裙少女,眼神里充满了被欺骗的痛心和愤怒,恨恨地说道,
“贫道……贫道真是看错你了!!!”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黑裙少女见状,也不“重伤垂死”了,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那叫一个迅捷。
她美滋滋地将十件宝物、一桶精血和两枚人参果收入囊中,然后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悲愤欲绝、几乎要原地爆炸的红云,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又带着满满恶趣味的笑容,用红云之前叮嘱她的原话,一字一顿地“好心”提点道,
“前辈——洪荒凶险,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切莫——大意呀!”
噗——!!!
红云再也忍不住,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咙,终于“哇”地一声,真·喷出了一大口老血!身体晃了几晃,差点真的从云头上栽下去!
这杀人诛心的话,配上对方那得意洋洋的表情,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再也不想多看这俩恶魔一眼,悲愤交加地发出一声憋屈到极致的怒哼,连散魂葫芦都忘了收,驾起一道歪歪扭扭、充满了“生无可恋”气息的遁光,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天际。
就是背影显得无比苍凉。
……
“耶!大丰收!”黑裙少女喜滋滋地捧着那桶散发着诱人光泽的半步大罗精血,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她突然想起什么,好奇地看向正在清点“战利品”的周牧,问道,
“对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刚才提到那位……的名字,祂竟然真的没注意到我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天道鸿钧?”周牧抬起头,随手将一件宝物丢给黑裙少女,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真实位格,其实远在那劳什子天道之上?”
“就算我在这里骂祂三天三夜,祂也感知不到我的存在,就像蝼蚁无法理解巨龙的视野。”
黑裙少女闻言,奇怪地上下打量了周牧几眼,然后翻了个极其漂亮的白眼,娇嗔道,
“哼!不想说就不说嘛,还编上故事了!”
“你要是比大罗位格还高,那我就是创世神明转世!”
周牧轻笑一声,也不辩解,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我在,好好修行,你未来的成就……说不定真不比创世神明低哦。”
“那就借你吉言啦!”黑裙少女开心地做了个wink。
她心情极好,竟当着周牧的面,哼起了一曲旋律空灵、带着奇异韵味的歌谣。
她的歌声清澈悦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缥缈感。
周牧听着听着,竟莫名觉得这歌声有些熟悉。
但仔细去想,却又捕捉不到任何清晰的记忆。
更让周牧感到一丝异样的是,通过这无数元会的朝夕相处,他越来越清晰地发现,身边这位在洪荒“恶名”渐起的“蚊道人”,其行事作风,似乎并非他所预想的那种天性凶残嗜血。
她的那些“偷鸡摸狗”、“敲人闷棍”、“挖坟盗墓”……种种“恶行”,仔细品味,与其说是为了攫取资源或满足杀戮欲,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找刺激的游戏!
就像一个被关在深闺大院、规矩束缚了无数年的千金大小姐,突然挣脱了枷锁,找到了一个可以肆意妄为、体验“叛逆”快感的途径!
那种隐藏在清纯外表下的狡黠、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对“规则”的挑衅,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萌,撩得周牧心里痒痒的。
只可惜……周牧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倾国倾城的修罗女身,内心哀叹一声。
硬件不支持啊!想做点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能听到这般美妙的歌声,看着她在自己身边无忧无虑、甚至有点“傻白甜”的样子,也算是这漫长而艰难的修行路上,一份难得的小确幸了。
半晌,歌声停歇。
两人收起玩闹的心思,开始办正事——借助红云“友情赞助”的法宝灵蕴和那桶珍贵的半步大罗精血进行深度修行。
炼化精血对拥有种族天赋的两人来说不算太难,但吸收法宝灵蕴则需要水磨工夫。
这一闭关,便是一个元会光阴悄然流逝。
出关之后,尝到甜头的两人彻底爱上了“碰瓷”这门博大精深的艺术。
在周牧这位“金牌编剧+导演”的精心策划下,她们的碰瓷大业开展得如火如荼,技术越发炉火纯青。
两人都极其精明,深知柿子要挑软的捏,绝不招惹那些真正凶名赫赫、杀伐果断的洪荒巨擘。
她们的目标,精准地锁定在那些出身名门大教、多少要点脸面、且顾忌师门名声的弟子身上。
周牧深谙“看人下菜碟”的精髓,针对不同对象,精心设计剧本,务求逻辑自洽,让人挑不出大毛病。
譬如——
剧本一:碰瓷玉虚宫(元始天尊)弟子。
元始天尊最重根脚出身,看不起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
周牧便让黑裙少女扮演受害者,自己则“无奈”地亮出“身份”,
“贫道乃太清道德天尊座下弟子,奉师尊之命暗中游历。”
“尔等玉虚门下,竟敢欺凌弱小(指蚊道人扮演的受害者),莫非是想挑起三清不和?”
“此事若让我大师伯知晓,或是传到我那护短的三师叔耳中……”
话不用说完,那些玉虚弟子为了不闹大影响师门清誉和内部和谐,多半会选择捏着鼻子认栽,破财消灾。
……
剧本二:碰瓷碧游宫(通天教主)弟子。
通天教主有教无类,门人大多性情耿直,且极其护短。
周牧便让蚊道人继续扮演被“欺负”的可怜虫,自己则“悲愤”地宣称,
“吾乃玉清天王座下弟子!”
“尔等截教门人,仗势欺人,辱我阐教门面!此事我定要禀明师尊,看他老人家如何向通天师叔讨个说法!”
“你们截教不是号称万仙来朝吗?莫非就是这般仗势欺人、败坏师叔清誉?!”
截教弟子一听,卧槽?
欺负到阐教头上了?还是元始师伯的亲传弟子?这篓子捅大了!
为了不给自家那位极其护短但也极其好面子的师尊惹麻烦,避免引发两教争端,也只能自认倒霉,息事宁人。
……
剧本三:碰瓷万寿山镇元子。
地仙之祖镇元子法力高深,交友广阔,地位超然,本身并不好骗。
但他有个特点——不轻易得罪人,尤其不轻易得罪大罗。
周牧便祭出杀手锏,让蚊道人继续扮演受害者,自己则一脸“倨傲”地亮明“身份”,
“贫道乃上清通天教主关门弟子!”
“镇元前辈,您门下童子欺辱我这位‘记名弟子’(指蚊道人),此事若让我那最是护短的师尊知晓……”
镇元子一听是通天的宝贝徒弟?再想想通天那“一剑破万法”、不管不顾的暴脾气和极其护短的性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童子或散仙,得罪这位煞星大罗?
不值当!绝对不值当!
于是也只能捏着鼻子,象征性地“惩戒”一下“犯错”的门下,再“赔偿”点灵果仙草给“受委屈”的两位“圣母”,以求息事宁人。
……
剧本四:碰瓷西方教弟子。
这两位大罗脸皮虽厚,但教义讲究“慈悲”、“度化”。
周牧便让蚊道人扮演被“强行度化”、“夺走宝物”的可怜散修,自己则扮演其“姐姐”,悲愤控诉,
“西方教口口声声慈悲为怀,度化众生,却行此巧取豪夺、欺凌弱小之事!”
“贫道定要将尔等行径遍传洪荒,让众生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极乐净土’?!”
西方教弟子最怕坏了教派名声,影响“度化”大业,通常也会选择破财免灾,堵住悠悠众口。
如果不破财,那便请出“师尊”天道鸿钧,最后同样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
于是——
在周牧的运筹帷幄和蚊道人影后级别的演技加持下,两人这无数元会里,修行资源再也没有短缺过。
靠着源源不断的“赞助”,她们的修为也一路高歌猛进,终于抵达了太乙金仙的绝巅,距离那凝聚顶上三花、踏入半步大罗的境界,只差临门一脚!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步,如同天堑鸿沟,死死地卡住了两人。
无论她们吸收多少灵蕴精血,那象征着“收束可能性”、“凝聚唯一真我”的顶上三花,始终无法绽放。
根脚的极限,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锁死了她们通往更高层次的道路。
洞府中,气氛有些沉闷。
黑裙少女烦躁地趴在周牧身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用脑袋使劲蹭着周牧的胸口,声音闷闷的,
“难道……难道我们的命运,就注定只能是太乙了吗?”
周牧也有些无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叹息道,
“先天如此,根脚所限。”
“这或许……就是我们这种出身微末生灵的宿命吧。”
黑裙少女抬起头,苦中作乐地扯出一个笑容,
“倒也不全是坏消息嘛!”
“你看,我们修为卡在这儿,好像也不需要那么多物资了。”
“至少……我们的‘碰瓷大业’可以光荣退休啦!”
周牧闻言,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那是我们想停吗?那是不得不停了!”
“你真当那些大教弟子和半步大能们是傻子?被我们薅了这么多年的羊毛,他们估计早就回过味儿来了!”
黑裙少女一愣,有些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啊?那……那他们为什么没来抓我们?找我们算账?”
“抓?”周牧被她这“天真”的想法逗乐了,“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洪荒至理名言?”
“什么名言?”
“叫作——死道友不死贫道!” 周牧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感慨和淡淡的嘲讽。
“啊?”黑裙少女眨巴着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牧耐心解释道,“想想看,他们被我们‘碰瓷’,固然吃了亏,丢了脸。”
“但这事传出去,对他们自身和师门的名声打击更大!”
“谁会主动宣扬自己栽在两个‘太乙小妖’手里?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所以,他们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玩味,
“而且,他们不仅不会来抓我们,说不定……还巴不得我们继续去‘碰瓷’他们的对头呢!”
“比如,某个玉虚弟子,可能巴不得我们去狠狠坑一下他的截教死对头。”
“某个西方教弟子,可能做梦都想看我们去给某个玄门正宗添堵!”
“看着别人也倒霉,自己心里那点憋屈,不就平衡多了?甚至还能幸灾乐祸一番!”
说着,周牧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看透的苍凉,
“这就是生灵的本性啊……”
“也是他们最大的……劣根性。”
“这样吗……”黑裙少女若有所思地看着周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周牧的话牢牢记在了心底。
场面一时间沉寂下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淡淡温馨和相互依赖的微妙氛围,在两位相拥的“少女”之间静静流淌。
在过去无数个孤寂修行的漫长岁月里,这种依靠彼此汲取温暖和安宁的时刻,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黑裙少女将脸贴在周牧的胸口,感受着那份柔软,渐渐平静下来。
而周牧内心却是另一番景象。
「望而兴叹」四个大字几乎要具象化出来!
满腔的旖旎心思和“作案冲动”,被这该死的雌性身体死死封印!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哀嚎。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最终,在这份无言的安全感中,沉沉睡去。
……
画面回溯之外,看着相拥而眠的两人,众人反应各异。
卡芙卡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认同,镜流则微微颔首,似乎对这种修行路上的羁绊颇为欣赏。
姬子与黄泉则在默默推演周牧后续可能的成长路径。
流萤双手捧心,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内心疯狂刷屏:“百合!是百合!嘿嘿嘿!”
唯有星宝,小眉毛依旧拧着。
作为色孽,她对欲望的感知最为敏锐清晰。
周牧那边是“硬件缺失”导致的憋屈和“想而不能”的躁动,非常符合逻辑。
但蚊子少女那边……那浓得化不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爱意,从画面回溯开始就存在着!
这太奇怪了!
一见钟情吗?
但是……
你们物种都不一样啊!
难道蚊子真的会爱上蜉蝣?
星宝百思不得其解,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哲学思考。
不过她很快又释然了,甩甩头,小脸上露出“管他呢”的豁达表情。
反正老登老婆越多,本球棒侠能继承(划掉)能选择的宝贝就越多!
血赚不亏!
所以……
无所吊谓!
……
画面流转,时间开始飞速流逝。
无数个元会过去。
龙汉末劫的余波彻底平息,巫族在大地上崛起,妖族于星辰间凝聚势力,巫妖争霸的序幕缓缓拉开。
周牧和蚊道人这对“洪荒影后组合”,则不断变换着碰瓷地点,足迹几乎踏遍了半个洪荒。
她们凭借着精湛的演技和周牧的智慧,依旧能偶尔“开张”,但修为却如同被焊死,死死地卡在太乙绝巅,那临门一脚的突破之法,始终渺无踪迹。
此刻,在洪荒极西之地,靠近未来灵山范围的一处隐秘山洞内。
周牧静静地看着身边熟睡的黑裙少女,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欣赏、依赖、温暖,还有一丝越来越浓烈的……挣扎。
要不要……帮她改命?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已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按照原本的“轨迹”走下去,蚊道人最终的“机缘”在哪里。
——灵山,八宝功德池,那朵十二品功德金莲!
只有吸干了那无上功德至宝的灵蕴,她才能打破根脚极限,一举踏入半步大罗绝巅!
但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
是欠下灵山泼天因果!
是被迫卷入佛门气运,甚至可能被强行度化!
从此失去自由之身,成为佛门护法……或者更糟!
想想未来佛门那些失去自由的大能、尤其是那些容貌绝美的女菩萨、明妃的下场……或被束缚于莲台诵经,或沉沦于欢喜禅中成为采补鼎炉,永无真正解脱之日!
而经历了这漫长岁月、无数元会的生死与共、嬉笑怒骂、相互扶持……两人之间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同伙”或“道友”关系。
那份在绝境中滋生、在陪伴中发酵的情谊,早已深入骨髓。
坐视她为了力量而坠入那看似金光万丈、实则暗无天日的牢笼?
周牧……做不到!
他怔怔地看了少女很久,久到山洞外透入的微光都偏移了几分。
终于,他无奈地、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又自嘲的弧度,
“真是……想不到啊。”
他无声地低语,仿佛在对自己说,
“我周牧,有一天竟会对这‘剧本’之外的生灵……动了真心。”
说着,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要驱散心头的沉重,伸出手指,带着一丝宠溺和恶作剧,使劲揉了揉少女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
“醒醒!醒醒!太阳晒屁股啦!”
黑裙少女被揉得迷迷糊糊,不满地嘟囔着,“干嘛呀……扰人清梦……人家睡得正香呢……”
周牧强行压下心头的复杂,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激动万分、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快醒醒!大发现!天大的发现!”
“我刚刚拆解研究我们过去弄到的那些功法残篇,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完全不同的修行方向!”
“你快帮我参谋参谋,没准儿……真能靠它打破瓶颈!”
“真的?!”黑裙少女的睡意瞬间被“突破瓶颈”四个字驱散得无影无踪,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像两颗璀璨的星辰,
“快说!快说!什么方向?”
周牧盘膝坐下,摸着光洁的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沉声道,
“还记得我们之前在灵山脚下那些巫族村落和妖族小聚集地看到的景象吗?”
“就是那些生灵自发地在神龛前燃烧香火,祭祀他们信仰的山神、土地或者图腾的景象。”
少女点点头,有些不解,“记得啊,那怎么了?香火烟气而已,除了熏眼睛,还能有啥用?”
“不!没那么简单!”周牧目光灼灼,“我仔细观察研究过,那袅袅香烟之中,蕴含着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
“是那些祭祀者最纯粹的情绪和某种……寄托了他们精神意志的奇特能量混合体!”
“灵山那些秃……咳咳,那些道人,利用这种力量为自己塑造金身法相,坚固不朽。”
“但我发现,这种力量的本质,远不止于塑形固身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我做了很多次实验,发现这种力量拥有一种极其奇妙的特性。”
“——它似乎处于一种‘叠加态’!”本身并无固定属性,却可以根据引导者的意志和法门,被塑造成、转化成几乎任何形态的能量或物质!”
“我将之命名为——愿力!”
“愿力?”黑裙少女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但她掩饰得很好,只是状若好奇地追问,
“听起来……很玄乎。”
“但这种力量如此稀薄驳杂,又有什么用呢?”
“别急,关键就在这里!”周牧安抚道,随即语气一转,“既然它可塑性如此之强,我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将其‘固化’下来,引入体内循环,成为我们自身力量体系的一部分!”
“或许……这种源自众生精神意志的力量,能绕过我们先天根脚的限制,帮助我们完成那「时空唯一」的凝聚,最终绽放顶上三花!”
话音刚落,周牧身上骤然发生变化!
只见她那身素雅的白裙形态瞬间褪去,丝丝缕缕紫黑色的、带着混沌不详气息的能量流溢而出!
她清澈的眼眸深处,陡然泛起不祥的血色红丝,眼角蔓延开一道道妖异的紫黑色魔纹!
一股混合着混乱、贪婪、诱惑却又带着奇异神圣感的磅礴气息,轰然从她体内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山洞!
其力量层次,赫然无限逼近了半步大罗的门槛!
“这……这是?!”黑裙少女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美眸圆睁。
“这就是我初步的研究成果!”周牧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
“普通的香火愿力太过驳杂混乱,但我偏偏喜欢这种混沌感!”
“我没有费力去剔除其中的‘杂质’,反而主动引导它们融入我的本源,任由其将我‘转化’成了这般模样。”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的力量,非但没有被污染削弱,反而水涨船高,几乎触摸到了半步大罗的边缘!”
“我将这种状态,称之为——魔化!”
“好……好厉害!”黑裙少女喃喃道,看着眼前魔气森然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同伴,眼中异彩连连。
“哼哼~小意思!”周牧笑了笑,收敛了部分外溢的气息。
他随手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材质却异常坚韧的小本子,递给了蚊道人。
本子封皮上,是周牧手抄的、铁画银钩的几个大字。
——《愿力修行初解》
“喏,这是我目前摸索出来的一些粗浅法门和感悟,你先拿着看看。”
“这路子虽然有点……嗯,不走寻常路,但说不定真能为我们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黑裙少女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个小本子。
她能感觉到本子本身材质的不凡,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某种直指核心的玄奥道韵。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瞬间就被其中精妙而“离经叛道”的理论和引导法门吸引住了。
几乎是本能地,她按照书页上的指引,尝试运转体内法力,勾连山洞外空气中散逸的、极其稀薄的香火愿力。
嗡——!
山洞外,那些原本飘散无踪、极其微弱的香火愿力,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丝丝缕缕地朝着山洞内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没入蚊道人的体内!
周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忧虑。
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这来自系统商城的信仰封神体系最高法门交给蚊道人,究竟是对是错。
这看似普通的手抄本,其本质是能将信仰愿力修行推至巅峰的恐怖传承!
修行到极致,足以超越所谓“伟大神力”,抵达“创世级神力”的领域!
若用神性等级来衡量,便是第三阶段的、超越普通大罗的——Lv.99!
甚至足以匹敌没有神性加持、全盛时期的周牧本体!
毕竟,这本就是自己用神性扭曲强化后的终极产物!
他担心的是,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也太过依赖众生的信仰与欲望。
若蚊道人未来心性有变,或是被这力量反噬、扭曲……那将塑造出一个连墟界都可能难以处理的恐怖存在!
而到了那时,自己……还能否狠下心来,对这个陪伴了自己无数元会、早已刻入生命的“蚊蚊”出手?
感情,真是连他都无法完全免疫的剧毒啊……
……
画面回溯之外,众人看着洞中魔气森然、邪魅与妖异交织的周牧,一时间都被那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力量感所惊艳。
唯独镜流和符玄,两人瞳孔骤缩,身体瞬间僵直!
她们死死盯着周牧眼角那妖异的紫黑色魔纹,以及那混合着混沌与神圣的独特气息,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
这魔纹……
这气息……
难道……?!
……
画面中,修行还在继续。
虽然找到了新的方向,但两人骨子里的“偷感”并未消失。
只不过目标从“资源”变成了“香火”。她们化身“雌雌双煞”,活跃在巫妖人三族混居的各个小型聚集地周边。
一人化身“带来灾厄与恐惧的魔女”,打砸抢烧,制造恐慌。
另一人则适时出现,化身“带来救赎与希望的仙子”,安抚人心,引导信仰。
一唱一和之下,无数懵懂的生灵开始自发地在简陋的神龛里,为这两位形象迥异、却又似乎息息相关的“神只”塑造起粗糙的神像,虔诚地献上香火与祈祷。
还别说,这么一番操作下来,真让她们积攒了一笔颇为可观的、精纯的众生愿力!
然而,在一次关于修行进度的深入探讨中,她们发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巨大差异。
周牧的信仰修行之路,走得极为纯粹。
他如同饕餮般,将那些汇聚而来的、蕴含着众生混沌欲望与驳杂情绪的信仰愿力尽数吸纳,不加甄别地融入自身本源,任由这股混沌洪流冲刷、重塑己身,坚定地走在“魔化”的道途上,力量日益深沉、混沌,充满侵蚀性。
但黑裙少女却截然不同。
她似乎对愿力中蕴含的“杂质”——那些混乱的欲望、恐惧、贪婪等负面情绪——有着本能的排斥与厌恶。
在吸收愿力的过程中,她竟以难以言喻的天赋本能,将那些混沌驳杂的部分尽数剔除,只汲取其中最纯粹、最光明的“祈愿”与“希望”之力。
她吸收的,是剔除了所有阴影的纯粹“善念”。
这种修行方式带来的结果显而易见。
周牧周身魔气凛然,黑裙少女则清气缭绕。
这巨大的反差让周牧看得有些愣神。
他是真没想到,这源于他传授的《愿力修行初解》,竟在“蚊蚊”身上演化出如此截然不同的道路。
魔化的路子固然强大直接,却也伴随着被混沌侵蚀、心性扭曲的风险。
而“蚊蚊”这近乎“净化”的修行方式,虽然力量增长可能稍慢,却最大程度地规避了被负面愿力同化、堕入魔道的危险。
但!
这份“仙气飘飘”,也让周牧心底悄然松了口气,甚至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
没有魔化,就意味着蚊蚊那纯净的本心不会被这力量玷污侵蚀,未来……或许就能避开那让他内心深处隐隐抗拒、不愿面对的某种“剧本”结局。
他欣然接受了这种变化,甚至带着几分欣慰。
往后的岁月,便是日复一日的积累与成长。
洪荒世界广袤无垠,生灵无法计数,她们所能汲取的众生愿力近乎无穷无尽。
在这浩瀚力量的持续浇灌下,两人的境界终于开始打破太乙绝巅的桎梏,开始向着更高的层次攀升。
这种攀升,与传统仙道“顶上三花”所代表的“收束可能性、凝聚唯一真我”截然不同。
神道,或者说她们这条独特的愿力修行之路,其“半步大罗”的境界,更像是以磅礴的愿力为杠杆,强行撬动“可能性”的海洋,然后将其中的“力量”萃取出来,化为己用。
这是一种“学习”并“占有”力量的过程,而非对大道真谛的感悟与收束。
修行侧中常见的“境界到了,神通自生”,是神道所没有的。
神道显得更加“纯粹”和“短视”——她们只专注于获取力量本身,攀升力量的位阶,对伴随高深境界而来的种种玄妙感悟、天地法则的共鸣则相对缺失。
然而,这种“短视”,在周牧看来,却巧妙地规避了一个巨大的风险。
毕竟,若以“收束可能性”的标准来衡量,无论是此方洪荒的天道鸿钧,还是未来墟界女儿国的那位国师化身,甚至他自己散落在无尽时空中的种种“渺小”投影与可能性……理论上都属于他需要“收束”的一部分。
若真按仙道法门去凝聚顶上三花,收束自身一切可能性,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周牧头皮发麻!
因此,他反而对神道这种只取力量、不涉根本“真我”收束的特性感到庆幸。
于是,在往后的无数个元会里,她们的生活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循环。
或是在隐秘洞府中潜心炼化积累的愿力,或是化身“雌雌双煞”,在巫妖人混居的聚落周边,一个扮演灾厄魔女制造恐慌,一个化身救赎仙子引导信仰,继续为她们的力量源泉添砖加瓦。
终于,在第四十九个元会即将结束之际,量变引发了质变!
磅礴浩瀚的愿力洪流冲破了最后的屏障,两人的气息轰然暴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半步大罗!
甚至,距离那真正的大罗之境,也只差那临门一脚的力量攀升!
山洞内,精纯的愿力光辉缓缓收敛。
黑裙少女感受着体内奔腾流淌、仿佛无穷无尽的纯净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充斥心间。
她激动得难以自抑,猛地睁开双眼,璀璨的仙光几乎要溢出来。
下一刻,她如同乳燕投林般,带着无法言喻的兴奋和喜悦,直接扑进了周牧怀里,双手紧紧环住对方的脖颈,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温软湿润的唇瓣印上了周牧的唇。
这一吻突如其来,带着修行突破的狂喜和长久相伴积累的深厚情谊。
瞬间,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感同时传遍两人全身。
周牧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少女身躯的柔软与温热,那急促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裙传递过来,芬芳气息萦绕鼻尖。
少女的吻笨拙却热情,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周牧的身体本能地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温顺地接受了这份炽热的表达,甚至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对方腰间的手臂,让两人的身躯贴合得更加紧密。
山洞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升温,弥漫开一丝旖旎的气息。
然而,这因喜悦和亲密而生的涟漪,并未在两人心中掀起持续的情欲波澜。
仅仅数息之后,那份因力量突破而产生的、对更高境界的纯粹渴望与探索欲,便如清泉般浇灭了刚刚升腾的暧昧之火。
唇分,两人眼中虽有未褪的暖意,但更多的却是对自身崭新力量的惊奇与专注。
“快!快看看我们现在的力量!”黑裙少女率先从短暂的迷离中挣脱,声音带着雀跃,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和验证。
周牧也收敛心神,眼中魔光一闪而逝,点头道。
“正有此意。”
无需多言,两人心意相通。
黑裙少女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体内纯粹的光明愿力瞬间被激发到极致!
嗡——!
清越的仙音在山洞内回荡。
只见少女身上那袭标志性的黑裙依旧,但此刻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光辉所笼罩。
柔和而强大的仙光自她体内透射而出,在她脑后与背后,赫然凝聚、延展出了两对纯粹由光芒构成的巨大光翼!
光翼缓缓扇动,洒落点点晶莹的光尘,充满了神圣的秩序感。
她的气息变得无比纯净、高远,仿佛与天地间某种至高的法则产生了共鸣,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紧接着,周牧也展现了他魔化后的真身。
轰!
浓郁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紫黑色魔气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体内喷涌而出!
他的眼角,妖异的紫黑魔纹变得更加繁复深邃,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在他身后,九条由纯粹魔气凝聚而成、末端连接着虚幻锁链的巨大魔尾缓缓舞动,搅动着空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乱与禁锢之力。
而他的背部,则展开了一对由翻滚不息的黑雾构成的巨大翅翼,边缘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充满了毁灭与堕落的压迫感,怎么看怎么像是大魔!
仙灵与真魔,光翼与魔尾,秩序与混沌,两种截然对立、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形态在山洞中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然而,身处其中的两人,眼中没有丝毫对彼此力量的排斥或嫌弃,反而充满了对同伴强大的欣喜与由衷的欣赏。
“我感觉……好特别!”黑裙少女兴奋地开口,开始向周牧描述她此刻感知到的能力本质,
“就像是……每一次我守护了信徒的愿望,或者与那些纯粹的正面信念产生共鸣,甚至每一次吸收这种光明愿力,我的身体……不,是我的存在本身,就会发生一次‘进化’!”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精准表达那种玄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我的躯体在某个瞬间分解成了最基础的‘法则光粒’,然后在更高层次的法则引导下瞬间重铸!”
“每一次重铸完成,我所能掌控和影响的法则领域范围与强度,都会翻倍!”
“而且……似乎没有上限!”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还有!”她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发现宝藏的激动,
“当我累计完成七次这种由守护或共鸣引发的‘规则闭环’——就像完美回应了一个重大祈愿,或者彻底净化了一片区域的负面——之后,我的攻击……会附带一种极其可怕的特效!”
她顿了顿,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我称之为「存在编织」。”
“它……它可以从最根本的层面,重塑被我的力量命中的目标!”
“不是改变形态,而是……改写其存在的根基和定义!”
“就像……重新编织命运的丝线!而且,似乎……无法抗拒!”
她自己也对这个能力的霸道感到一丝震撼。
周牧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抚掌赞叹,
“好霸道的能力!”
“从根源处重塑存在……这已近乎造物之能!”
“你这躯体和灵魂的本质,已被这愿力彻底升华改造,堪称脱胎换骨,化凡为神!”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少女那圣洁的光翼,
“如此纯粹的仙灵之力,铸就如此超凡之躯……”
“不如就叫它——「仙灵之躯」?”
“仙灵之躯?”黑裙少女低声重复了一遍,品味着这个名字,越品越觉得贴切好听,脸上绽放开灿烂的笑容,带着几分得意洋洋地接受了这个命名,
“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仙灵之躯,嘿嘿,真好听!”
“该你了该你了!”她随即催促周牧,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你的能力呢?快说说!”
周牧看着少女兴奋的样子,宠溺地笑了笑,也开始描述自己“真魔之躯”带来的变化,
“我的进化方式与你不同。”
“每次我受到伤害,或者吸收到足够强烈的负面情绪——恐惧、憎恨、绝望——作为养分时,我的肉体便会主动分解,化为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概念黑雾’。”
“在这黑雾形态下,伤害会被极大程度地分散、吸收甚至转化。”
“随后,黑雾会重新凝聚,重组我的魔躯。而每一次重组完成,我的纯粹力量……都会在原有的基础上翻倍!”
“同样,理论上没有上限!”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仿佛能撕裂洪荒的磅礴力量。
“至于累计效果……”周牧眼中魔光一闪,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
“当我累计真正‘死亡’七次之后——这里的死亡是指魔躯彻底崩灭,意识暂时沉寂于概念黑雾——我的攻击,将会附加一种名为「存在侵蚀」的特效。”
他的语气变得冰冷而决绝,
“这是一种绝对的抹杀。”
“它并非毁灭肉体或灵魂,而是从根源处,将目标的存在痕迹彻底侵蚀、抹消!”
“不留一丝痕迹。”
“此乃绝对的消亡,没有任何豁免的可能!”
“哇!”黑裙少女听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更加兴奋地拍手,
“听起来好厉害!”
“而且……和我的‘存在编织’感觉好像啊!”
“一个重塑,一个抹消,就像是……阴阳的正反面!”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两者之间那微妙的对立与联系,这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和开心。
她再次扑进周牧怀里,像只撒娇的小猫般用脸颊蹭着周牧的颈窝,声音带着甜腻的娇憨,
“你给我的力量取了那么好听的名字,我也要给你取一个!”
周牧被她蹭得有些痒,失笑道,
“好,都依你。”
“你想取什么名字?”
少女从他怀里抬起头,歪着小脑袋,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认真地思索起来。
她看看周牧身后那九条舞动的魔尾,又看看那对燃烧着黑雾的魔翼,再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既危险又充满魅力的混沌魔性。
“嗯……”她沉吟了半晌,似乎在努力寻找最贴切的词汇。
最终,她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绝妙的主意,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带着无比肯定的笑容,清脆地说道,
“帅是一辈子的事!”
“既然我的叫仙灵之躯……”
“那你的能力,就叫它——”
“真魔之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