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带着凉意,轻轻敲打着记忆馆的玻璃窗。苏晓正趴在桌前整理新收到的物件——那是一位退休教师送来的旧钢笔,笔杆上刻着模糊的“1985”字样,笔尖虽有些磨损,却依旧泛着温润的金属光泽。
“这钢笔啊,是我第一次站上讲台时,我先生送我的。”李老师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那时候他总说,好笔才能写出好教案,好老师才能教出好学生。”苏晓用软布轻轻擦拭着笔杆,指尖触到刻痕时,像是摸到了岁月留下的温痕。她抬头看向窗外,雨丝把老胡同的青砖灰瓦晕成了水墨画,忽然想起上周李老师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阴雨天,老人撑着一把褪色的蓝布伞,衣角沾着泥点,却把钢笔裹在干净的手帕里,宝贝得不行。
“苏晓姐姐,你在看什么呀?”朵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姑娘顶着一顶小熊雨帽,手里拎着个纸袋子,裤脚湿了半截也不在意。王奶奶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块干毛巾,无奈地笑着:“这孩子,听说下雨怕你这儿漏水,非要拉着我来看看,还带了她爷爷以前用的塑料布。”
苏晓赶紧起身接过来,纸袋子里的塑料布叠得整整齐齐,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淡淡味道。“谢谢您和朵朵,我们这屋顶前阵子赵叔刚修过,肯定不漏。”她把朵朵拉到身边,用王奶奶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她的裤脚,“快进来暖和暖和,我刚泡了薄荷茶,虽然薄荷是去年收的,喝着也挺清爽。”
朵朵眼睛一亮,盯着苏晓桌上的旧钢笔:“这是新的物件吗?看着好特别呀。”苏晓拿起钢笔,小心翼翼地递给她:“这是李老师送来的,1985年她先生送她的礼物,陪她教了三十多年书呢。”朵朵捧着钢笔,指尖轻轻划过“1985”的刻痕,小声问:“那李老师现在还教书吗?”
“李老师去年退休啦。”苏晓笑着说,“她还跟我说,以前上课的时候,总用这支钢笔批改作业,学生们都知道,李老师的红笔尖特别温柔,就算写错了题,也只会画个小圆圈,让他们慢慢改。”王奶奶坐在旁边,喝了口薄荷茶,轻声感叹:“真好啊,一支钢笔能藏这么多故事,就像我那手帕,看着普通,却装着我和老头子一辈子的念想。”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周教授撑着伞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刚去邮局取了个包裹,是之前联系的老校友寄来的,里面有本1968年的毕业纪念册,还有一张老照片。”他把包裹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拆开,泛黄的纪念册封面印着“向阳中学”四个字,边角有些磨损,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苏晓和朵朵凑过去,只见纪念册里夹着一张黑白照片,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教学楼前,笑容格外灿烂。周教授指着照片里的一个年轻姑娘,笑着说:“这就是李老师,那时候她才十八岁,刚考上师范学校,这张照片是她的毕业照。”朵朵盯着照片里的李老师,又看了看苏晓手里的钢笔,小声说:“原来李老师年轻时这么漂亮,这支钢笔陪她从年轻到退休,一定见证了好多好多学生的成长吧。”
周教授点点头:“李老师说,她教过的学生里,有当医生的,有当老师的,还有去偏远山区支教的。去年她退休的时候,好多学生都回来给她送行,有人还带着自己孩子的作业本,让李老师用这支钢笔签个名,说要让孩子知道,有这么一位好老师,用一支钢笔写了一辈子的爱。”
苏晓拿起纪念册,轻轻翻开,里面夹着一张张泛黄的纸条,有的是学生写给李老师的感谢信,有的是她自己记的教学笔记。其中一张纸条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李老师,谢谢您用红笔尖教会我写字,我以后也要当像您一样的老师,用温柔的笔,教更多的人读书。”落款是“小宇,1992年”。
“这个小宇,现在应该也四十多岁了吧。”王奶奶轻声说,“说不定他现在真的当了老师,也在用一支温柔的笔,教着自己的学生。”苏晓点点头:“李老师说,小宇后来真的考上了师范学校,现在在老家的中学当老师,去年还邀请李老师去他的学校,看他给学生上课呢。”
朵朵捧着钢笔,突然抬头说:“苏晓姐姐,我们给这支钢笔也做个展盒吧,就像王奶奶的手帕一样,旁边也写上李老师的故事,这样来参观的人,就能知道这支钢笔背后的温暖了。”苏晓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啊,我们现在就去找林小满姐姐,让她帮忙做展盒,再让周教授写故事卡片,好不好?”朵朵开心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钢笔放回桌上,拉着苏晓的手就往里面走。
林小满正在整理展柜,看到她们过来,笑着问:“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苏晓把李老师和旧钢笔的故事告诉她,林小满眼睛一亮:“太好了,咱们记忆馆又多了个有温度的物件。我这里正好有个透明展盒,大小应该合适,咱们现在就把钢笔放进去。”她从柜子里拿出展盒,用软布擦了擦,然后接过苏晓递来的钢笔,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周教授拿着故事卡片走过来,笑着说:“卡片我写好了,你们看看,有没有要补充的。”苏晓接过卡片,上面写着:“1985年,李老师第一次站上讲台,她先生送她这支钢笔,说‘好笔写好教案,好老师育好学生’。这支钢笔陪她批改了三万多本作业,见证了无数学生的成长,也藏着她对教育事业一辈子的热爱。2023年,李老师退休,将这支钢笔送到记忆馆,希望把这份温暖传递给更多人。”
“写得真好。”王奶奶走过来说,“简单几句话,就把这支钢笔的故事说清楚了,以后来的人看到,肯定能感受到李老师的心意。”朵朵凑过来看卡片,小声说:“要是能把李老师的毕业照也放在展盒旁边就好了,这样大家就能看到年轻时的李老师,知道这支钢笔陪她走过了这么多年。”周教授点点头:“这个主意好,我去把照片过塑一下,这样就能长久保存了。”
没过多久,周教授就把过塑好的照片拿了过来,林小满把展盒放在展柜里,旁边贴上故事卡片,再把照片放在旁边,整个展柜瞬间变得格外温馨。朵朵站在展柜前,看着旧钢笔、老照片和故事卡片,开心地说:“太好了,这支钢笔也有新家了,李老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苏晓笑着说:“等下次李老师来,咱们一定要告诉她,她的钢笔在这里很受欢迎,还有好多人想听她讲更多关于学生和教书的故事呢。”王奶奶点点头:“是啊,每个人的故事都值得被记住,就像咱们记忆馆里的每一个物件,都藏着一段珍贵的回忆,这些回忆凑在一起,就是最温暖的时光。”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丝毫没有影响记忆馆里的温暖。苏晓看着展柜里的旧钢笔,想起李老师说过的话:“一支钢笔虽然普通,但只要握着它的人有爱心,就能写出最温暖的文字,教出最善良的学生。”她忽然觉得,记忆馆就像这支旧钢笔,虽然不起眼,却能把无数人的温暖故事收集起来,传递给更多的人,让爱和回忆,永远不会消失。
傍晚的时候,雨渐渐停了,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展柜上,旧钢笔的金属光泽在夕阳下格外温暖。苏晓坐在凉棚下,看着朵朵和周教授一起整理新收到的旧书,王奶奶在旁边听着评弹,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记忆馆里的故事还会继续,就像这支旧钢笔,会带着李老师的爱,和更多人的回忆,一直温暖下去,直到永远。
夕阳把最后一缕暖光收进云层时,记忆馆的门又被轻轻推开。陈阳抱着一个半旧的木匣子走进来,鞋边沾着雨后的泥点,脸上却带着笑意:“刚去乡下给我姥姥送东西,她听说咱们馆里收老物件,非要把这个给带来,说能添点念想。”
苏晓和朵朵凑过去,只见木匣子里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一本线装的教案本,封皮上用毛笔写着“三年级语文”,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力劲。“这是……”苏晓刚开口,陈阳就笑着解释:“我姥姥也是老师,教了四十多年书,这本教案是她刚教书时用的,里面还夹着当年的课程表呢。”
王奶奶放下手里的评弹收音机,凑过来看:“我年轻时就佩服老师,你们姥姥肯定也是个好老师。”陈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翻开教案本,泛黄的纸页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有的地方用红笔修改过,旁边还画着小笑脸。“姥姥说,那时候没现在的课件,备课全靠手写,每节课的重点都要反复改好几遍,就怕漏了知识点。”他指着其中一页,“你们看,这里还夹着一张小纸条,是她学生当年送的,说‘张老师,您写的字像小太阳,看着就暖和’。”
朵朵伸手轻轻摸了摸纸条,抬头看向展柜里的旧钢笔:“张老师的教案本,和李老师的钢笔好像是一家人呀,都藏着老师对学生的心意。”苏晓眼睛一亮:“对啊,咱们把教案本也放在钢笔旁边吧,再写张卡片,让大家知道,以前的老师都是这样用心教书的。”
林小满正好从里屋出来,听见这话立刻点头:“我这就找个展盒,教案本得好好护着,纸页都脆了。”她拿来一个带玻璃盖的木展盒,铺上软纸,陈阳小心翼翼地把教案本放进去,苏晓则在旁边写故事卡片。周教授凑过来一看,笑着补充:“得加上你姥姥教书的年份,还有她教过多少学生,这样故事才完整。”
等把教案本的展盒摆进柜子,和旧钢笔、老照片挨在一起时,整个展柜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泛黄的教案、温润的钢笔、黑白的照片,凑在一起就像在诉说着一代代老师的故事。王奶奶看着展柜,轻声说:“现在的孩子用电脑写作业,可能都没见过这样的教案和钢笔了,把这些放在这儿,也能让他们知道,以前的老师有多不容易。”
李老师看着展柜,眼睛慢慢红了。她伸手轻轻摸着玻璃,像是在摸钢笔的笔杆:“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教案本,我刚教书时,也是这样一页页手写教案,晚上在煤油灯底下改作业,改到眼睛发酸。”她指着教案本里的红笔痕迹,“你姥姥肯定也是个细心人,这点和我一样,学生写错字,从不乱划,都用红笔轻轻圈出来,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乐乐背着画板跑了进来:“苏晓姐姐,我画好记忆馆的展柜了!”他把画递过来,纸上画着那个放着钢笔和教案本的展柜,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上面,旁边还画着李老师和王奶奶的笑脸。李老师看着画,忍不住摸了摸乐乐的头:“这孩子画得真好,把钢笔的光都画出来了。”
乐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李老师,苏晓姐姐说您用这支钢笔教了好多学生,我以后也要当老师,像您一样用温柔的笔教大家读书。”李老师笑着点头:“好啊,等你当了老师,一定要记得,不管用什么笔,只要心里装着学生,就是好老师。”
那天上午,李老师给大家讲了好多教书时的故事。她说有一年冬天,班里的小敏家里穷,买不起棉衣,她就把自己的棉袄改小了给小敏穿;说有个调皮的男生总逃课,她跟着他走了三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