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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姜玉衡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外有强敌,内里不稳,颓势尽显。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问鼎天下的应是王,周二人中的一个,实则不然。

王,周二人调兵攻打郭将军之时便留下了隐患。

南境的蛊黎部,西境雪漠氏,东境的东胡族,北境的库莫部,西北的朔漠族,五族联合。

趁三方势力胶灼之际,进攻中原。

西北。

戚家军虽粮草不丰,军械破旧,但全民皆兵,用血肉之躯在抵挡异族的侵袭,战死者十之八九。

“大舅公!”陆雪的目光瞬间锁定战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头发花白,黏着血污的脸上沟壑纵横,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双手紧握那柄偃月刀,脚下异族的尸体堆得快及膝。

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撕裂了他的铠甲,鲜血顺着甲胄的缝隙汩汩往下淌。

可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荒漠中不倒的枯杨。

眼见一支利箭对着戚沉锋射来。

“不!”陆雪嘶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掷出大斧抵挡。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射入他的喉咙。

戚沉锋身形猛地一晃,手中的偃月刀“哐当”一声立在地上。

雪漠氏士兵见状,狞笑着扑来,却见他的身形未曾弯曲一分,依旧屹立在原地。

“舅公...”陆雪踉跄地跑过去,轻轻唤道,想要擦掉他嘴角的血迹,指尖径直穿过了他的脸庞。

戚沉锋似有所感,灰蒙蒙的眼球微微转动,最后定在陆雪身上,绷直的嘴角勉强勾起,“哈。”

便再无声息,可直到此刻,他都未曾倒下,雪漠氏的士兵一时不敢上前。

陆雪呼吸一滞,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无比庆幸,这只是一场梦,她大舅公还活着。

对,还活着!

白光一闪,眼前的场景再度转换,这次貌似是北境。

“阿瑶?阿瑶!”陆雪拼命地向前奔跑,“不要,不要跳!”

卢怀遥面容平静,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她是卢氏女,怎可做阶下囚。

“阿姐,阿姐!”卢怀瑾手持残剑而来,脸上再无陆雪熟悉的模样。

“阿姐,你别着急走,让父亲,母亲也等等,我再杀几个畜生,就来陪你们。”

他守着卢怀遥的尸体厮杀,直到再也站不起来,姐弟俩最终死在一处。

“呵!”陆雪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可铺天盖地的悲痛依旧席卷而来,半分不减。

她也仰面躺在卢怀遥身边,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耳边尽是厮杀。

眨眼间,又换了一个地方,眼前又是熟悉的人影......

此后十年,大周的土地上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疲于奔命。

陆雪飘荡在世间,入耳皆是厮杀,入目皆是苦难。

异族人更是直接把百姓当作口粮,戏称两脚羊。

细皮嫩肉的孩童,少女被称作“嫩糕”;

青壮或是年轻的读书人被称作中等羊;

而那老弱病残,做苦力的汉子,皮糙肉厚,被称作下等羊。

整个大周,只有都城尚算安稳,可这安稳也只是对于富贵人家而言。

陆雪看到了谢远山,看到了南宫衍,亦看到两人针锋相对。

前者为南宫鹤抱不平,后者则是平等的敌视与南宫鹤关系好的人。

当然,这争斗中,也掺杂着对权利的执着。

偏偏世人把这些都归咎于红颜祸水,何其可笑,何其荒谬!

可他们,终究是沧海一粟,渐渐淹没在滚滚红尘。

所谓的主角,配角,与芸芸众生在乱世洪流中并无不同。

陆雪想起悯生说过的话。

三千世界,岁月更迭,皆可成书,区别只在,以谁之眼,看这满纸春秋。

如今这梦,倒是印证了他的说辞。

梦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谢远山战死沙场。

此时异族人已被赶出中原,天下二分,各立为王。

陆雪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做梦了,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梦里的场景绝不会再度重现。

真好。

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

从前救下的皆是不相干之人,她虽欣慰,却总觉得隔着一层。

可如今,亲眼目睹亲人、挚友惨死在自己面前,她无比庆幸,自己是那所谓的“救世之人”。

......

“李老,乌老,已经三天了,她怎么还不醒?”

谢远山守在陆雪床前,胡子拉碴,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合眼。

李神医捏着眉心,满脸不解,脉象没什么问题,人却一直未醒,这状况实属罕见。

乌神医是今早进的繁阳城,这才一个时辰的工夫,头发便乱如鸡窝。

“奇怪,奇怪,并没有中蛊虫的迹象,脉搏呼吸都正常。”

难道是中了巫术?

他又挠了挠头,头发愈发凌乱。

陆忍冬眼泪汪汪地看着两人,师父都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那岂不是说,大姐好不了了!

谢远山牵起陆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眼里闪过一丝疯狂,喃喃低语。

“小雪,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你要是有事,我......”

“你要如何?”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谢远山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动了动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雪伸手掰过他的脸,感受着手上的温度,还是这样好看,就是有些扎手。

“你还没说,你要如何?”

梦里的这张脸,疯狂,扭曲,最终归于平静,让她不愿再回想。

陆忍冬推了推谢远山,没推动,只能扯着另一只手哭。

“大姐,你醒了,呜~你终于醒了!我都快要吓死了……”

在她眼里,陆雪永远不会被打倒。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姐这个模样,仿佛会睡到天荒地老。

陆雪看到她,不自觉地想起梦里的那个陆忍冬。

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担上了红颜祸水的罪名。

“好了,好了,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谢远山这次并未像以前那样让着陆忍冬,薅着后脖领把她扯开,自己守在床前。

“你等会儿再哭,先让李老,乌老看看。”

陆忍冬虽觉得这是谢远山独占陆雪的借口,但还是退了一步,还是大姐的身体更重要。

李神医率先搭脉,这脉象跟刚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