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允熙的声音像淬了毒的玻璃片,刮擦着门板,也刮擦着周锡京的耳膜。那里面饱含的恨意和濒临崩溃的疯狂,几乎要破门而入。
周锡京从床上一跃而起,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了!她怎么知道的?裴罗娜告诉她的?还是她猜到了我和闵雪雅见面?】 【完了!她这是要来找我拼命!】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手脚一阵冰凉。她下意识地后退,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眼睛死死盯着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房门。
“周锡京!你以为躲着就有用吗?你这个恶毒的贱人!你不得好死!”吴允熙在外面歇斯底里地咒骂,伴随着用拳头砸门的闷响。
动静太大了,肯定会引来其他人。
周锡京脑子飞快转动。硬扛肯定不行,吴允熙现在明显失去了理智。装疯?白天刚演过,晚上又“恰好”在吴允熙找上门时发病,太假了。
怎么办?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那面墙——密道!
【对!从密道走!去周锡勋房间避一避!】
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她不再犹豫,扑到墙边,手忙脚乱地去扳动机关。
然而,越是着急,手指越是发抖,那块平时很顺滑的墙板此刻却像锈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卡住了?!】 【不可能!刚才还好好的!】
周锡京急得满头大汗,用尽全身力气去抠那块墙板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劈裂,却依旧无法撼动分毫!
绝望感像冰水一样浇头而下。
【是周锡勋?他从那边锁死了?为什么?!】 【他反悔了?还是被发现了?】
门外的砸门声和咒骂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佣人惊慌的劝阻声和似乎被推搡的惊呼。吴允熙显然已经不顾一切了。
“周锡京!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退路已断,前有疯虎。
周锡京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浑身脱力。她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能感受到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完了。
这一次,好像真的无路可逃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抵抗,准备迎接吴允熙破门而入的疯狂时——
“砰!”
一声沉重的、仿佛重物倒地的闷响从门外传来!
吴允熙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惊呼和混乱的拉扯声。
“允熙!你冷静点!”是沈秀莲的声音,带着惊惶和焦急。
“妈!你别这样!求你了!”裴罗娜带着哭腔的呼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都是她!都是周锡京那个疯子害的!”吴允熙的声音变得嘶哑,挣扎着,哭喊着。
门外乱成一团。
周锡京愣住了,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手脚发软。她挣扎着爬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
听起来,是沈秀莲和裴罗娜及时赶到,拦住了失控的吴允熙。
“……先把她扶回房间!快!”沈秀莲指挥着,声音疲惫而紧绷。
“妈,我们回去,回去再说……”裴罗娜哭着劝说。
拉扯声、哭泣声、脚步声逐渐远去,门外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佣人小声的啜泣和收拾东西的声音。
危机……暂时解除了?
周锡京瘫坐在门后,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她不明白,沈秀莲和裴罗娜为什么会恰好出现?是巧合?还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面纹丝不动的墙壁上。
【周锡勋……】
是他吗?他听到了动静,通知了沈秀莲?
为什么?既然帮了她,为什么又锁死密道?让她在极度恐惧中煎熬那几分钟?
这个男人,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一夜,周锡京再无睡意。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警惕地听着门外的任何声响,直到天色微亮。
第二天,赫拉宫殿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这座华丽的牢笼。佣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悄声细气。早餐是直接送到房间的,依旧清淡,但送餐的佣人眼神躲闪,放下餐盘就匆匆离开,仿佛她是瘟疫。
周锡京乐得清静,她需要时间思考下一步。
中午时分,她的新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律师已找。」
是闵雪雅!
周锡京精神一振!动作这么快!看来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她立刻回复:「保护好自己和证据,等我通知再行动。」
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需要等吴允熙那边的漏洞更大,或者……等周丹泰被其他事情牵制。
她刚放下手机,房间门被敲响了。
这次是礼貌的、节制的三声轻叩。
“锡京小姐,理事长请您去书房一趟。”门外是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却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周丹泰要见她?
周锡京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是吴允熙的指控起了作用?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睡衣和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病弱的憔悴,然后拉开了房门。
管家垂手站在门外,低眉顺眼:“小姐,请。”
周锡京跟在他身后,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她能感觉到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她,评估着这位突然“疯癫”又引得家宅不宁的小姐,在理事长心中的分量还剩多少。
书房的门敞开着。
周丹泰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光晕,却驱不散那股冰冷的威压。
吴允熙竟然也在!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睛红肿,脸色憔悴,但看向周锡京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裴罗娜挨着她母亲坐着,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敢看周锡京。
沈秀莲坐在另一边,眉头紧锁,脸色担忧。
周锡勋则靠窗站着,双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三堂会审的架势。
周锡京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维持着脆弱和茫然,小声唤道:“爸爸……允熙阿姨……秀莲阿姨……”
周丹泰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地落在周锡京身上,却让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锡京啊,”他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听说你昨天……又不太舒服?”
周锡京垂下眼睫,做出怯懦的样子:“我……我做了噩梦……很害怕……”
“噩梦?”吴允熙猛地抬起头,声音尖利地打断她,“你梦到什么了?是不是又梦到我杀人了?!周锡京!你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允熙!”沈秀莲出声制止,带着不满。
周丹泰抬手,示意吴允熙安静。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周锡京:“锡京,告诉爸爸,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书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周锡京能感觉到吴允熙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恨意,沈秀莲的担忧,裴罗娜的恐惧,周锡勋看似事不关己实则紧绷的侧影,以及周丹泰那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注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周丹泰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孩童般的恐惧和困惑,轻声说道:
“我听到……允熙阿姨在哭……在喊……说‘不是我推的’……还说……‘悬崖好高’……”
“你胡说!!!”吴允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着跳起来,脸色煞白,指着周锡京,浑身发抖,“周丹泰!你听到了!她还在污蔑我!这个疯子!她就是想毁了我!毁了周家!”
周丹泰没有理会吴允熙的失控,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周锡京,像是在评估她这番话的真实性,又像是在琢磨她这“疯癫”背后隐藏的意图。
书房里的空气凝固了。
周锡京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是相信她这个“疯子”的呓语,还是维护看似“无辜”的吴允熙?
周丹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令人心慌的笃笃声。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骤降:
“允熙啊……”
“看来,有些旧账……”
“是时候好好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