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灌满了狭窄的密道。身后,周丹泰暴怒的咆哮和保镖砸墙的闷响,像是追魂的鼓点,一下下敲在周锡京和周锡勋紧绷的神经上。灰尘和霉味呛入鼻腔,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
周锡勋在前,周锡京在后,两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匍匐前进。膝盖和手肘蹭过粗糙的墙壁和地面,传来阵阵刺痛,但谁也顾不上。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向前!逃离这个吃人的魔窟!
周锡京紧紧抱着怀里那本日记,坚硬的封面硌着她的胸口,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感。这是尹贤用生命留下的证据,是她和周锡勋反击的唯一武器。
“快到了!”周锡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压抑的喘息和一丝急切。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追兵似乎暂时被那扇隐蔽的墙板挡住了,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周丹泰很快会反应过来,调集更多的人手封锁所有出口。
密道似乎没有尽头。就在周锡京感觉肺部快要炸开,力气即将耗尽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新鲜空气的味道!
是出口!
周锡勋加快速度,率先爬了出去,然后立刻转身,将几乎脱力的周锡京猛地拉了出来。
两人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赫拉宫殿后巷一个极其隐蔽的垃圾堆放点,恶臭扑鼻,但此刻,这味道却代表着自由!
“快走!他们很快会搜到这里!”周锡勋一把拉起周锡京,将一件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带着机车油污味的黑色皮夹克裹在她身上,又塞给她一个头盔。“戴上!跟我来!”
巷子口,停着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黑色摩托车。
周锡京没有多问,立刻戴上头盔,跨上后座,紧紧抱住周锡勋的腰。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摩托车像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汇入首尔夜晚的车流。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片刮过身体,周锡京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劫后余生的战栗和一种近乎虚幻的激动。她回头望去,赫拉宫殿那奢华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远,像一座逐渐沉没的、吃人的岛屿。
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周锡勋将车骑得飞快,在错综复杂的街道间穿梭,显然是在刻意避开主干道和可能的监控。他的背脊紧绷,透露出极度的警惕。
周锡京伏在他身后,脑子飞快转动。接下来怎么办?去哪里?周丹泰的势力遍布全城,他们能躲到哪里?那本日记,又该交给谁?
就在这时,周锡京口袋里的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铃声,是那种预设的、极其轻微的震动模式!
她心中一凛,这个时候,谁会联系她?难道是闵雪雅?她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近耳朵。
“喂?”她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分辨不出男女的电子音:
“沿着清溪川往南,第三个桥洞下,有辆银色现代。钥匙在左前轮挡泥板内侧。里面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和下一步指示。”
声音毫无感情,语速极快,说完便立刻挂断,只剩下忙音。
周锡京握着手机,浑身冰凉。
是那个神秘人!
他\/她不仅知道他们逃出来了,还精准地预判了他们的位置,甚至准备好了接应车辆和“指示”!
这种无所不在、洞悉一切的感觉,比周丹泰的追杀更让人毛骨悚然!
“谁的电话?”周锡勋察觉到她的异样,头也不回地大声问道,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得模糊。
周锡京凑近他耳边,将神秘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周锡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车速也慢了下来。他显然也感到了巨大的不安。这个神秘人是敌是友?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但眼下,他们如同丧家之犬,没有更好的选择。周丹泰的追捕网络可能已经张开,他们需要交通工具,需要藏身之处,需要……指引。
“赌一把!”周锡勋咬了咬牙,猛地调转车头,朝着清溪川的方向驶去。
夜晚的清溪川畔,行人稀疏。他们很快找到了第三个桥洞,果然,一辆半旧的银色现代轿车静静停在阴影里。
周锡勋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快速在左前轮挡泥板内侧摸到了一把冰冷的钥匙。
拉开车门,车内很干净,没有任何个人信息。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周锡勋拿起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两本假护照,一些现金,一部全新的、无法追踪的加密手机,还有一张打印的字条:
「去釜山港,码头7号仓库,找一个叫‘老金’的人。他会安排你们离开。日记拍照存档,原件销毁。勿信任何人。」
字条上的指示清晰得令人发指,仿佛他们所有的行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离开?”周锡京看着字条,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甘。她穿越而来,挣扎求生,难道最终结局就是像老鼠一样被赶出韩国,隐姓埋名?
周锡勋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攥着那张字条,指节泛白。离开意味着放弃一切,意味着对周丹泰的屈服,也意味着……母亲尹贤的冤屈可能永无昭雪之日。
“我们不能走。”周锡京猛地抬头,看向周锡勋,眼神灼灼,“走了,就真的输了!妈妈就白死了!”
周锡勋迎上她的目光,眼底是同样的挣扎和不甘。他何尝不想报仇?但他更清楚周丹泰的可怕。
“留下来,我们可能都会死。”他的声音沙哑。
“那就一起死!”周锡京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反正回去也是生不如死!不如拼了!把日记公开!把周丹泰的罪行全都抖出来!”
她的疯狂和决绝,像一把火,点燃了周锡勋心底压抑已久的复仇火焰。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却眼神铮亮的脸,看着那本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承载着母亲血泪的日记,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他拿出那部加密手机,对着日记的关键页面,一页一页,仔细地拍照。然后将日记原件,用车上找到的打火机,点燃。
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吞噬着泛黄的纸页,也吞噬着过去那个软弱、犹豫的周锡勋。
火光映照下,兄妹二人的脸,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他们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路——留下来,战斗到底。
烧完日记,周锡勋启动汽车,却没有驶向釜山的方向,而是朝着与赫拉宫殿相反的城市另一端开去。
“我们去哪里?”周锡京问。
周锡勋目视前方,眼神冰冷而坚定:“去找一个周丹泰绝对想不到,也绝对不敢轻易动的地方。”
他顿了顿,吐出三个字:
“检察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