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和金属锈蚀的气味,狭窄,黑暗,只能容人匍匐前进。每一次挪动,都带动着管道壁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尹宗佑跟在我身后,粗重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暴露着我们内心的紧张。
根据“第七观测站”提供的结构图,我们从一个早已废弃的、位于考试院后方小巷的维修井,潜入了通往地下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地图标注,有一条分支管道可以通往实验室外围的废弃物临时存放区。
十分钟。电子密钥只能屏蔽那个区域的监控十分钟。我们必须在这十分钟内,找到并获取实验废料样本,然后原路返回。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手掌和膝盖在粗糙的管道壁上摩擦,火辣辣地疼。左手的疤痕在紧绷状态下隐隐作痛。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以及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到了。
我示意尹宗佑停下,小心翼翼地爬到管道出口的格栅前。透过格栅的缝隙向外望去——
下面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灯光昏暗,排列着几个巨大的、带有危险标识的密封垃圾桶和一些看起来像是离心机、培养皿清洗设备的仪器。这里应该就是废弃物存放区。空气中那股化学试剂的味道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机器低沉的运行声。
就是现在!
我按照“第七观测站”的指示,拿出那个电子密钥,对准格栅外某个看不见的接收器方向,按下了按钮。
密钥上的绿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监控屏蔽……开始了!
我用力撬开通风管道的格栅(幸好它年久失修,并不牢固),率先跳了下去。尹宗佑紧随其后。
双脚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我们不敢耽搁,立刻分头寻找目标——带有生物危害标识的密封袋或者容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分钟。
我在一个角落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几个封口严密、贴着“高危生物废料”标签的黄色塑料袋!就是它们!
四分钟。
我迅速用随身带来的取样工具(也是“第七观测站”提供的小型真空取样器),在塑料袋不起眼的角落刺破一个小孔,吸取了少量浑浊的、带着诡异颜色的液体样本。
三分钟。
尹宗佑那边也找到了类似的东西,完成了取样。
两分钟。
我们将取样器妥善收好,准备撤离。
一分钟。
就在我们即将爬回通风管道的瞬间——
“嘀——嘀——嘀——!”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猛地从房间外面传来!打破了之前的死寂!
不是我们触发的!是别的地方!实验室核心区?!
几乎是同时,房间唯一的入口处,那扇厚重的气密门上的红灯亮起,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门被从外面锁死了!
我们被关在里面了?!
我的心猛地沉到谷底!监控屏蔽还有效吗?还是说……我们被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尹宗佑吓得面无人色,声音带着哭腔。
我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迅速扫视房间。除了通风管道,没有其他出口。而通风管道……刚才我们下来的那个格栅,从里面无法完全复原!
脚步声!急促的脚步声正从门外走廊由远及近!不止一个人!
完了!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嗡……”
那熟悉的、直接作用于意识的电子音,如同鬼魅般,再次响了起来!
「指令:触碰右手边第三个银色仪器侧面,红色按钮下方一厘米处金属板。」
又是“深渊集市”的指令?!在这个关头?!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难道他们一直在监视?!甚至……这警报可能都和他们有关?!
没有时间思考!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我几乎是扑到那个指定的银色仪器旁,手指按照指令,精准地按向了那块冰冷的金属板!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从仪器内部传来!紧接着,仪器旁边那面看起来浑然一体的墙壁,突然向内凹陷,然后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
又一个密道?!
“快!”我拉起已经吓傻的尹宗佑,一头钻了进去!
就在我们身影没入洞口的瞬间,身后的墙壁迅速合拢,恢复原状!
几乎在同一时间,气密门被从外面强行打开!几道穿着无菌服、手持某种器械的身影冲了进来!
“人呢?!” “搜!”
外面传来惊怒的吼叫声和翻找的声音。
而我们,已经置身于另一条完全陌生的、黑暗而潮湿的通道里。脚下是滑腻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地下水的腥气和……一种更古老的、类似墓穴的腐朽味道。
这里……是哪里?“深渊集市”指令指向的密道,通向何方?
尹宗佑瘫坐在湿滑的地上,抱着取样器,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又一次……在最后关头,被“深渊集市”的指令“救”了。
但这一次,我感受不到丝毫庆幸。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
我们就像两颗棋子,被“第七观测站”和“深渊集市”这两只无形的大手,在徐文祖的棋盘上,来回拨弄。
而徐文祖本人……
我回头,望向那面已经闭合的、隔绝了实验室喧嚣的墙壁。
嘴角,扯起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恐怕也未必是真正的棋手。
这场游戏……
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