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后宫的新人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冒,皇上的品味逐渐从温柔解语花到百花齐放。有人收到过皇上亲赐的长相思和长相守,有人得到过皇上亲笔画上的姣梨妆。
但没有哪一个人真的敢冒头去挑衅皇贵妃的尊崇,不是不想,是在评估双方的差距。
这次温嫔小小的伸出了爪子,没想到只一日便收到了惩罚。
只不过是鞋面上的一个花纹,虽说都在心里暗骂皇贵妃的跋扈和专横,却没有人敢真的表现出来。
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儿子的宫妃谁不想再进一步呢?
说一千道一万,这储君之位有时候不争比争要有利的多。
自己就是从前朝厮杀出来的皇位,皇上既爱自己的儿子们有上进心,又讨厌和曾经的兄弟们一样不择手段的把戏。
他本就当皇帝十来年,这些个儿子最小的才五六岁,就被其额娘教导的心机深沉,不由得让皇上忆起了当年的老八,印象分一降再降。
只有弘晏这个儿子,知世故而又不世故,心有沟壑做事坦荡,颇得皇上的心意。
夏冬春十几年如一日,即便身为皇贵妃,这后宫事也是掌握在皇上手里,芳渠干活,她打扮。叫皇上升不起疑心的同时也放下了所有的猜忌。
曾经也有人试图为皇贵妃分忧,心大的夏冬春直接就把宫务送了过去。这位得宠的熹嫔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皇上以‘不敬皇贵妃’为由褫夺了封号降为常在。
看着跟弘晏比赛着射靶的皇贵妃,皇上哪里还敢猜忌,他只怕自己脸色难看一点这位当吉祥物似的皇贵妃就要把宫权都扔出去。
难得后宫如此安稳,皇上并不想找事。
雍正十三年是个紧张的一年,开年没多久,皇上就感染了风寒,一烧就是三天。
弘晏如今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虽然自小是皇上亲自教导,但年幼,朝堂上总会有不和谐的声音。
只不过弘晏比他皇阿玛强势不讲理,深得自家额娘的真传。把那些跳的高的,声音大的,不服气的通通赶回了家。
不是不服气他监朝吗?那就回家歇着吧。什么时候他皇阿玛起来上朝了什么时候再来,反正朝堂上这么多人,离了谁都能转。
弘晏的强硬和圆滑很快就安稳了有些动荡的前朝,他每天都要把折子搬到他皇阿玛的床边批复,有时候看烦了还要声情并茂的读出声。
“皇阿玛啊,您什么时候好啊,儿子年幼的肩膀实在承受不住这么重的担子啊。”
戏精的儿子还是戏精,再加上弘晏从小就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这叫他跟皇上的相处少了很多君臣间的疏离客套,多了普通父子的温情。
皇上烧的昏昏沉沉,意识偶尔也是有的,只不过身子太虚,只能用沉睡来补救。
弘晏的哭声被他听到耳朵里,虽然心里头骂弘晏是个惫懒的,但还是受用。
柔贵人的七阿哥弘暧是个有野心但也有分寸的,乌雅氏一族的现状他明白,柔贵人的教导他也懂,所以老老实实的读自己的书,从不掺和旁的事。
庄贵妃的八阿哥弘汨随了她额娘,读书稍显吃力但为人热心敞亮,和弘晏的关系很好,仗着自己是大学士的外孙光明正大的站在朝堂上给自己的六哥摇旗呐喊。
虽然富察马齐也没有抱自家能出个皇帝的希望,但如此行径,他还是觉得有点丢脸。
弘晏看着小小的八阿哥湮没在人高马大的朝臣堆里,仍旧红着脸要喊上一句‘六哥说的对’,心里头就软乎乎的。
有这样一个弟弟,真是人生足矣。
至于被寄予厚望的九阿哥弘智,亲娘得罪了皇贵妃,他的野心和马佳氏的拉帮结派也叫皇上不喜,即便跳的高有什么用?皇上醒来后一句‘贪功冒进,结党营私’就把他继位的可能全部抹杀。
“你做的很好。”
皇上半倚在迎枕上,身上还是软软的没有力气,只是精神好了许多。
弘晏偎在皇上身边满脸愁苦:“原来做皇帝这么辛苦,皇阿玛你是不是很累?”
皇上抚摸弘晏脑袋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头酥麻着泛着酸意。这么多年,并没有人关心他累不累。
“弘晏累了?”
他没有回答弘晏的话,只是心疼的捏了捏儿子的脸,好像肉是少了些。
弘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儿子还好,有弘汨在,只是折子看多了头疼。皇阿玛您快点好吧,儿子不想看折子了。”
那些个大臣好像在参加科考,每本折子拿出去都是可以当文章试题用。
皇上失笑 ,他这个儿子和皇贵妃有些像,不贪权。但是幸好大部分像他,聪明,心有沟壑。
“你呀,皇阿玛这身子还需得养一养。”
弘晏的小脸像一个绿了的苦瓜,看的人发笑。
“你额娘一会儿就来了,你先去看折子,朕要和你额娘说话。”
夏冬春一直在这儿守着,虽然不用干活,但也很累。
皇上醒了她就回宫换衣裳去了,小姑娘似的,一天不打扮就难受。
“好吧,皇阿玛又和额娘说悄悄话,儿子知道的。”
这话叫皇上有些脸红,从前弘晏小时候说悄悄话是怕皇贵妃的口无遮拦带坏了儿子。现在嘛,还是怕带坏了儿子。
“皇上!看臣妾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许是瞧着皇上醒了,夏冬春的精神格外的亢奋。
“皇上您不知道,这几日您病着,臣妾觉得好没意思。”
夏冬春仿佛不懂生老病死,她坚定的认为皇上就是长命百岁的。
“咳咳,朕瞧你精神的很。”
相伴十余年,每天不斗嘴皇上也觉得少了些什么。
“皇上您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这几日阿玛也来信叫臣妾安静些,不就是个风寒吗?为什么这么严肃?皇上您快起来跟臣妾一起去画西洋画吧。”
夫妻这个词在皇上的理解里是相知相许相爱,经过这一遭,皇上觉得,夫妻,大抵就是他和夏冬春这样--陪伴。
“好了好了,你莫要闹朕,朕年纪大了,且得养上几日呢。”
弘晏还小,他总要为儿子铺好路才是。
弘暧出身不合适,弘汨脑子不合适,弘智性子不合适,余下的阿哥年岁更小,只有弘晏最适合培养。
至于弘时弘历和弘昼,三人已经成婚出宫开府,不在皇上的考虑范围内。
夏冬春捏了捏皇上的手,力气不自觉的大了些。
“皇上,只是风寒。”
皇上拍了拍夏冬春的手,他能理解皇贵妃的不安,小小年纪进宫,在夏家便是被家人如珠如宝的宠着,进宫后也没有受过罪,没有成长,心性始终单纯。
“只是风寒,放心吧。”
夏冬春这才笑眯了眼睛,放心的把其余宫妃放了进来:“行了,皇上身子好多了,按照位分每天来一个人看着就是。”
好似是底气回来了,皇上听的眼眸里的光都软了,也没有管皇贵妃的得意,只把弘晏拿过来比较紧急的折子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