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宁国公府的小世子所带长刀与龙翼军当年的假兵器材质相同。
这是何意,众人岂会不明白?
显然,景帝也是首次听闻此事,脸色阴沉,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这其中有何鬼祟。”
知子莫若父,方才这假“活阎罗”与宁国公和荣国公对峙时,景帝便暗自思量。
今日这一出,多半是老七那小子设的局。
后来事态逐渐失控,又像是那小子顺势而为。
总之,这其中少不了他的谋划。
只是景帝忍不住想,今日之事真的如此巧合,与宁国公府有关?
宁国公府真的与假兵器案有牵连?
得到景帝的首肯,“活阎罗”这才又上前一步,声音稍低,却仍能让旁人听到。
“陛下,萧随林被我们擒住后,一直嚷嚷着一句话。这……”
“说!”
“是,他叫嚷着,说是八皇子让他去的……”
刹那间,惊雷炸响,殿中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八皇子!
这些皇子中,看似最努力、最用功,也是唯一一个身负功名的皇子。
八皇子晏修齐,生母是一个宫女。
当年,这宫女趁景帝酒醉爬上了龙床。
即便景帝再不喜,可毕竟是得了宠幸,也封她做了个答应。
这答应虽然手段下作,却也是运气极好。
当她被诊出怀有皇嗣时,别提有多得意了,一时风光无限,目中无人。
后来真正生下八皇子,原本这答应也是要母凭子贵,得个妃嫔之位的。
可说来也奇怪,生下八皇子当晚,这答应竟莫名投井自尽了。
八皇子生下来就没了生母,本是不幸,可没想到他的成长之路更是坎坷。
因为他出生时,德妃的嫡子大皇子得了急病夭折。
景帝念及德妃痛失爱子,便将八皇子交给她抚养。
原本这对于答应所生的八皇子来说是好事情。
可没想到他三岁时,皇后的二皇子也因急病夭折。
那时,太后听信玄雾真人之言,皇后若想再有身孕,需从别处要一个孩子作为“引子”养着。
其他皇子皆由母妃亲自抚养,唯有八皇子是过继给了德妃的。
而德妃自从失去爱子后看淡生死,对八皇子仅有抚养之责,并无母子之情。
如此,八皇子便理所当然地被转养到了皇后名下。
在皇后名下的几年中,皇后虽然对他这个非亲生的儿子极为严格,但好在八皇子乖巧又努力,也算是母慈子孝,一片和谐。
可等到八皇子快九岁时,皇后生下了十皇子。
他作为“引子”的任务完成,即便皇后也曾劝阻,太后却以两子一起,八皇子会克了十皇子为由,又将他送回了德妃那里。
不过那时的八皇子已经懂事,本就有宫人伺候,他又勤奋好学,也无需德妃操心。
两母子虽是平淡如水,却也能够和气共处。
至于景帝本就为了国事操劳,皇子公主又多,相比之下对八皇子也就是逢年过节随口问问。
直到八皇子在十五岁时,以化名考取了功名,成为了继瑾王之后,景帝的子嗣中最有出息的一位。
他这才被景帝所看到。
之后八皇子在兵部有了职位,更是为朝廷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正是这样一个苦命又勤奋的孩子,如今竟被指认为撺掇萧随林之人,谁会相信呢?!
除了宁国公……
“对,定是八皇子。他脑子机灵,这才撺掇了林儿做了些事。林儿……平日里虽有些顽劣,可他心思单纯,定没坏心思做那些事。他儿时与八皇子走得近,自然认为八皇子是好人,便听了他的。”
宁国公好似自言自语,实则竭力为孙子开脱。
见景帝丝毫不为所动,他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你要为老臣做主啊。林儿定是听信了八皇子的话才如此的啊。陛下,您不能因为八皇子的身份,就偏袒啊……”
如今的宁国公,若无人知晓他的身份,定会以为他是个疯子。
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景帝和忠勇侯一派心中皆暗自腹诽:果真是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疼啊。
瞧瞧宁国公当初对瑾王是何等栽赃,如今对自己的孙儿又是何等偏袒。
一直沉思的景帝终于发话了。
“八皇子何在?”
听闻此言,众人才意识到,八皇子一直就在殿中。
他在皇子中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存在,进入兵部后虽尽职尽责,但因没有母族帮扶,与其他官员并无二致。
作为朝堂的官员,如今在殿中也只是个普通角色。
闻听此言,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八皇子仅比瑾王小几个月,生得一副俊美的皮囊,眉眼深邃,唇间总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那笑是经过精心雕琢、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来的一般。
他身着一袭靛蓝色暗纹锦袍,步伐沉稳有力,脊背挺直如松。
从百官之中从容走出,八皇子抬手虚掩着嘴角,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人群,还带着几声咳嗽。
他的面色不佳,是被病疾与熬夜双重折磨后的憔悴模样。
待走到景帝面前,八皇子轻轻一撩长袍,双膝跪地。
“修齐参见父皇。”
说完这句话,八皇子好似耗去了不少体力,又轻轻咳了两声。
景帝本想开口质问萧随林所说的事情,但念及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沉声问了句。
“你这是怎地了?”
听闻此言,八皇子身子微微一怔,好似没曾想到景帝会有此一问,旋即重新调整状态,回应道。
“劳父皇挂怀,儿臣昨夜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风寒?
这八皇子身子怎会如此娇弱?
景帝也顾不上多想,这便提到正事。
“那宁国公的孙子萧随林说要去抢六皇子的东西,是你让他去的。可有此事?”
八皇子之前已然听闻此等言论,此时抬起头,面色带着几分惶恐与茫然,看向景帝。
“父皇明鉴,儿臣与萧随林已有半月未曾相见,更从未对他说过这所谓的抢劫之事。”
话音落下,殿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景帝也不言语,只是那样紧紧盯着八皇子,仿佛要从他的眼中将一切真相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