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院门口,路言不想打人。
他忍。
等庭审结束,他要开着车把苏逸飞拉到小树林,把胳膊腿全都打断再挖个坑埋了。
不对,得先把嘴缝上,不然咧个大嘴天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两个半小时后,法官才宣布再次开庭。
这回兰舒直接靠着杨采玲坐下,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放回肚子里。
杨采玲带来的证据,对魏大宇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
盖着戳的报告一摆出来,这回连那边的律师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兰舒伸长脖子扫了眼旁听席的第一排,并没有看到肖玉的身影。
“肖玉是不是又去联系他爸了?”
杨采玲讥讽道:“她爸目前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实力没到那还敢在法院这边动手脚,乌纱帽过几天就要掉。”
“咚!”法槌重重落在桌子上,“开庭!”
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眼睛齐刷刷盯着法官,等着最后的判决。
“本案判决如下:经刑事技术鉴定,案发现场仓库门外铁链上提取的多枚指纹中,经比对确认其中一枚属于魏大宇。结合本案目击证人证言等证据,形成完整证据链。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相关规定,被告人魏大宇犯故意杀人罪,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七年;其涉嫌非法囚禁一案,鉴于被害人未遭受实际伤害,犯罪情节轻微,依法判处缓刑三年。本裁定为终审裁定,送达后即发生法律效力!”
法槌落下的瞬间,审判结果尘埃落定。
整个法庭陷入一片哗然,兰舒紧绷的肩膀突然松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其实她早就设想过无数次这一刻,想象自己会如何愤怒、如何失控,甚至恨不得亲手撕碎魏大宇那张虚伪的脸。
可当结果真的摆在眼前,她反而出奇地平静。
或许她早就给自己做了太多遍心里预设,已经认定魏大宇就是那个杀人凶手,所以当真相真正到来时,那股气已经被她耗光了。
怨和恨凝结在一起涌成一团火,在头上熊熊燃烧。
每天都有无数风吹过来,每吹过来一次,火就熄灭一点。
直到现在,风停了,火焰熄灭了,她也彻底没劲了。
“终于结束了。”杨采玲语气寡淡,余光却偷偷观察着兰舒的表情。
兰舒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应她:“是啊,都结束了。”
法警押着魏大宇往外走时,这人突然猛地转头,目光掠过满场旁听的人群,精准锁定兰舒。
两人视线隔着层层人潮撞上,魏大宇脸上半点没露出即将入狱的恐惧或不甘,面色和煦地像第一次见到兰舒那天。
第一次见到兰舒时是在汽水厂门口,他也是这样对她笑的。
只可惜,那时的兰舒并没有注意到他。
魏大宇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
离得太远,兰舒根本听不见魏大宇在说什么。
当然,她也不想听。
“走吧。”杨采玲轻握住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去。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混合着泥土和草木味,兰舒深深吸了一口。
大自然的味道好像能洗去一切不愉快,兰舒舒服地又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杨采玲朝着跟在她们身后的路言勾了勾手指,路言一秒都没有犹豫,直接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盒白色细扁的烟盒。
随后迅速利落地从里面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一手递给杨采玲,一手“咔哒”一声点燃了打火机。
兰舒看到路言那副狗腿子样,故意啧了两声:“也就你老板能使唤动你。”
路言眼皮抽了抽,幽幽地反问道:“不然呢?你给我钱你也能使唤我。”
“你不说我雇不起你吗?”
路言尴尬地咳了一声不想搭理她,转头对杨采玲毕恭毕敬地问道:“老板,我去把车开到门口。”
杨采玲嗯了一声,目光探究地从兰舒身上转移到他的脸上:“你说兰舒雇不起你?”
路言耳尖瞬间变红,“我......说的是实话。”
兰舒以为杨采玲会为自己伸张正义,没想到她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得正经:“我觉得路言说得对。”
兰舒:行,有钱了不起。
没下雨了,苏逸飞和他们打完招呼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走之前目光古怪地对着杨采玲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杨采玲好整以暇地轻动直眉:“你有话说?”
“啊?”苏逸飞一时语塞,表情不自然地踹起脚撑就要溜,“没,没有,杨总,你挺特别的。”
苏逸飞冷不丁撂下一句如此莫名其妙的评价,咣咣踩着自行车脚蹬子,“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杨采玲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兰舒却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十分好奇:“苏老师是在夸你吗?”
“他夸我什么了?”
“特别呀!”
杨采玲嗤笑了下,腔调散漫:“他可能吃醋了。”
兰舒右眼皮直跳,苏逸飞对她什么心思她当然清楚。
但他吃杨采玲哪门子飞醋?
杨总可是女的,是她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这醋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我其实能理解,他为什么对你执念这么重。”
“苏老师?”兰舒哭笑不得地歪着脑袋,“他对我有什么执念,我俩关系一直不远不近。”
“我是说魏大宇。”杨采玲的声音总是平淡而冷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听到这个名字,兰舒的心又有些堵,光是“魏大宇”这三个字就让她浑身不自在。
虽然这样想实在矫情,但如果不是因为她和魏大宇之间丝丝缕缕的关系,石宇川也不会死。
“极度缺爱的人,在生命早期缺乏心理抚养和依恋情感,这种匮乏会导致他到青年期和成年期,荷尔蒙旺盛却无法获得爱和满足,进而出现心理扭曲变态。”
兰舒皱起眉:“这不就是精神病吗?”
杨采玲轻轻耸肩,“这不是精神病,这是心理疾病。”
兰舒小声嘟囔:“这两者难道有什么区别嘛......”
“不重要,总的来说,魏大宇是一个非常缺乏生命力的人,仅凭他自己完全无法支撑自己,所以就要迫切地爱上些什么,这是一种生命力的过渡,爱别人有如汲取他人的养分。”
这句话兰舒可听懂了,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爱我去!他是鬼啊,要吸我的精气!”
杨采玲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和魏大宇是完全相反的人,所以你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这就是你最有魅力的地方,明明你也不是在有很多爱的环境中长大,但你坚韧,在石头缝也能探出头来向阳生长,依旧热爱生活有劲头一直向前冲。魏大宇与其说是迷恋你,不如说是羡慕你,甚至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