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5年2月15日,切尔诺伯格,19:50
洗澡的时候,霜火发现淋浴间的排水口好像堵住了,地上的积水已经能淹没脚掌了。
他检查了一下排水口,滤网上果然积累了乱七八糟的头发。
他不得不重新清理一下滤网,这头发肯定不是他的。
然后,刮脸的时候,他一个不留神,就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鲜血随即流出。
“晖洁,你有用过我的剃须刀吗?”
“神经病,我用你的东西干嘛?”一个声音从浴室外面传了过来。
“那这个刀怎么有了豁口?”
“关我什么事!”
难道是之前不小心摔到了吗?
虽然有些遗憾,但他不得不把这个刀片扔掉了。
脸上的伤口很快就被治疗法术愈合了。
“晖洁,有人来了吗?”他好像听到了外面敲门的声音。
“是阿丽娜。”
霜火穿戴完整之后,才从浴室里走出来。而阿丽娜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这幅合照摆在这里挺好的。”阿丽娜端详着桌上的相框。
照片的中央是头发火红的史尔特尔,她紧紧地靠着霜火,同样红发的弑君者也挤在了照片的中心位置,低调的泥岩与阿丽娜则站在他们身后,其他几个孩子也各自找了自己的位置。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刚出浴室的霜火就顺手拿过酒瓶与酒杯。
“少喝点……阿穆尔斯基伯爵催促你赶紧发兵了,你要怎么回复?”
“当然是不着急。帝国看样子也不着急。”
“你就不担心让我们与帝国的关系恶化吗?”
“关系好过吗?”霜火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胸腔。
“我是担心那位议长的威胁,他说要出动军舰。”
“信他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你说什么?
“我是说……乌萨斯帝国习惯使用恫吓的策略来掩盖他们心虚的事实。他们如果真的足够强大,就不用招安我们;他们如果真的足够强大,也用不着这么快就把权力与资源发放给我们。着急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那我们就一直当老赖吗?”阿丽娜笑着问。
“不,进军西部肯定有好处,但是现在进军、好处不够多。这就像投资一样,要在合适的时候入场。”
“行……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不知道。”
“战事告一段落,大会也闭幕了,塔露拉希望你多休息休息。”
“就这点事情?”
“她之前让晖洁劝过你,但是担心你不会听晖洁的话,所以又让我来找你。”
“晖洁就没跟我说过。”
陈晖洁立刻反驳:
“胡扯,我和颜悦色地跟你讲话,你就没当回事过。我说真的,你应该珍惜我愿意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我对任何人的耐心都没这么大。”
“怎么了,晖洁,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啊?”阿丽娜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今天为了参加你们开的大会,我特地穿得正式一点,但是那个高跟鞋太硌脚了,你看,我脚后跟都磨破了。”
“为什么不穿炎囯的传统服饰?”霜火问。
阿丽娜则说:
“你想看就直说,说不定直接说还能让她开心点。”
“对了。”陈晖洁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这段时间,看他除了办公、打仗,就几乎没干过别的事情。哦,还去给罗德岛的干员送行了。”
“是啊,所以塔露拉想劝他休息一段时间。如果乌萨斯要求我们立即派兵的话,他肯定又有的忙了。”
“你以前真的和姐姐谈过吗?我怎么感觉你是那种……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的……”
“这算什么话?”霜火觉得很扯。
“阿丽娜,机会难得,你和我多讲讲他和姐姐的事情。姐姐都没怎么和我讲过……”
“好啊。”
“这有什么好讲的……”
“你别说话了。”阿丽娜让他住嘴。
霜火喝了一口闷酒。
“从哪里讲起呢……晖洁,你不是说他最近作息很不规律嘛。”
“……有点规律,经常通宵也算规律。”
“我和你姐姐刚捡到他的第一天,他好像就一晚上没睡觉。然后忙活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我们就坐在篝火边上聊天。”
“嗯?”
“聊着聊着,他就困得不行了,然后就这么靠在你姐姐的肩膀上,直接睡着了。”阿丽娜一边说着,一边学着他当时的样子、倚在陈晖洁的肩上。
“是吗?”陈晖洁捂着嘴笑了起来。
“对,那时候塔露拉可疼他了。我们那个营地里面、当时基本上全是一个村子里逃出来的人,大部分人年龄都比我们大。塔露拉有一天自己一个人出去、结果特别巧,就把他救下了;当时纠察队在处决一伙人,塔露拉只救下了他一个、而且晚一点可能就要错过他了。”
“啊,我能理解了。我以前办了很多案子,印象最深的还是最开始办的那几个事件。”
“对了,你知道吗?塔露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阿丽娜凑到陈晖洁的耳边、悄悄说道。
陈晖洁听完立刻笑出了声,霜火大概也能猜到她们讲了什么。
“当时我哥哥,希望向纠察队证明我不是感染者,然后就把我的衣服全扯下来了。”
“哦……抱歉,我不该这么……”陈晖洁立刻道了歉。
“没事,你们继续聊。”
“嗯……当时塔露拉就很喜欢他嘛,因为她难得能碰到一个年龄相近的、志同道合的男孩。他俩年龄相差得恰到好处,既能算同龄人,塔露拉也能摆一下姐姐的架子。”
“晖洁,你考虑过找个恋人吗……”霜火尝试融入对话。
“现在我都感染了,不会去耽误健康的人。”
“以前呢?”
“以前我也不考虑,我见过我爸和我妈的婚姻,完全能用悲惨来形容。我妈心里只有塔露拉的父亲,没有我的父亲。”
“我以前听塔露拉讲过,你们的家境有些……复杂。”阿丽娜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塔露拉的父亲是被魏彦吾逼死的,当然、这肯定是科西切阴谋的一部分。然后魏彦吾很快就强迫我母亲改嫁了,嫁给了一个世家子弟——我就直说了,我的父亲就是个废物。”
陈晖洁直接拿过酒杯、也喝了一大口。
“你就不能重新拿个杯子吗?”
陈晖洁没搭理他,继续说道:
“母亲确实没爱过他,但是……依然为我父亲生下了一个孩子。这就是炎囯传统女性的悲哀。母亲病逝之后,我那个老爹拿我撒气,觉得我就是个累赘。”
“他打你了?”
“嗯,不过长大一点之后,他就打不过我了,然后就不养我了……魏彦吾看在我母亲的份上,收养了我。其实他充其量只是一个会发生活费的剑术师傅,有的时候还不如一鸣哥对我的照顾。文月阿姨倒是真把我当女儿看了,而我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说的我好像很不堪一样。”
“这是在夸你呢……阿丽娜,你继续讲点故事吧。”她接过了霜火递过来的另一个酒杯。
“说起来,他确实还算负责,要是当了父亲肯定不算差。你看这张照片……这个小姑娘也是他捡来的,后来他心甘情愿地抽空照顾了她好久。你见过一鸣身上的一道疤吗?”
“嗯?没见过……我还真没见过他脱衣服。”
“怎么又讲衣服的事情了……”
“你给她看一眼,不碍事的。”
“阿丽娜说的就是这边。”
“挺吓人的,这个伤口……我之前也受过这么重的伤,但是伤口老早就愈合了。为什么你这个伤口就像是前不久的一样?”
“感觉只能愈合到这种程度了。平时也会疼,严重的时候还会渗血。”
“是为了保护这个小姑娘留下的吗?”
阿丽娜点了点头:
“对,而且受了这道伤之后,他还背着小姑娘走了几十里路……我也不清楚有多远,但是他走到有人接应的地方时,整条裤子都差不多浸了血。”
“……难怪后遗症这么严重。你右手是不是也有点问题?平时很少见你摘手套。”
“只是烧伤,我怕吓到小朋友。”
既然提到了,霜火干脆摘掉了手套。
“这不像是单纯的烧伤,我感觉这是……法术的痕迹。”
陈晖洁轻轻挽住了他“满目疮痍”的右手。不过他并没有感受到对方手掌传来的温热,也许只有疼痛才能唤起这只手的知觉了。
“这伤确实和塔露拉有关……”阿丽娜补充道。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和姐姐现在……”陈晖洁恍然大悟,“她现在还有失控的风险吗?”
“这……我也说不清楚。我来讲点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吧。”
霜火尝试让话题轻松一些:
“其实塔姐她平时……就会因为激动,导致法术失控,比如发烫、或者点燃一些东西,这种症状对于感染者来说比较常见。”
“嗯,我感染之后,经常下手没轻没重的,也被朋友们笑话过。”
“我第一次和塔姐……接吻的时候,就出了点意外。”
“烫吗?”话音未落,对面的两位女士都笑了起来。
他自己也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早知道不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陈晖洁有些变本加厉,她直接坐到了霜火边上,一条胳膊直接跨过了他的脖子:
“那你和姐姐第一次……”
“我不想说了。”
“喂,别走啊。”
两个人放肆的笑声加剧了他离开的决心。
“对了,一鸣。过几天,我想安排大家一起出门玩一趟。”阿丽娜叫住了他。
“去哪?什么时候?”
“我还没定好,特意来征求你的意见。”
“随便你们吧。”他转身上了楼,看来他还没有原谅两位女士。
1095年2月20日,切尔诺伯格,16:30
“今天还有这么多时间,就这么散了多可惜,要不我们再找个地方玩玩吧?”
团建结束后,塔露拉与阿丽娜已经离开了,弑君者倒是有些意犹未尽。
“去玩啥?”霜火随口一问。
“游泳。”陈晖洁第一时间回应。
“不行。”霜火和霜星同时回答。
“这么冷的天,去游泳干嘛?……切尔诺伯格有泳池吗?”
“有啊,而且边上有家店就在卖泳衣。”陈晖洁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提议。
“还有未成年人跟着我们呢。”
“你是这么保守的人吗?”陈晖洁有些诧异。
“……我不想沾水。”霜火道出了真正的理由。
“而且要花钱买泳衣。”霜星也很不喜欢这个提议。
“我想到一个不怎么花钱的,还能赚钱的。去棋牌室怎么样?打打牌……”弑君者想了一个主意。
“这更不适合未成年人了。”陈晖洁提醒她。
“那就不赌钱……我跟你说,之前霜火去一个村子上赌过钱,他用源石技艺操控骰子,一晚上赢了不少。”
“真行啊。”陈晖洁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他之后把赢来的钱都交给我了,应该说,是上交给组织了。”霜星补充了一句。
“是对面先出老千的,我给他一点教训……孩子们说不想打牌。”
“再去找点人,办个舞会怎么样?城里也有好多庄园现在向市民开放了。”弑君者
“吵闹。”霜火答道。
霜星说:
“塔露拉不在,他没心思和别人跳舞。”
“我不太会跳,但是我会点乐器。”陈晖洁回应道。
弑君者联想到了什么:
“去唱歌吗?去KtV吧!”
“你们这边KtV允许未成年人入内……”
“晖洁的职业病怎么还没好?”刚说完,霜火就感觉自己被人用手肘顶了一下。
“不去KtV。”亚历克斯意见鲜明。
“为什么?那次我和塔露拉带着你……”弑君者回忆起了刚到切尔诺伯格的时候。
“所以我不想去第二次。”
“塔姐唱歌怎么样?”
“不赖,和我有的一拼。”
“我觉得霜星姐姐唱歌最好听。”伊诺难得发表意见。
“嗯,多谢夸奖。”
“找一家擂台或者武馆,切磋切磋战斗技巧怎么样?”弑君者还在想办法。
“最近看到剑就烦,过去大半年都在拿剑杀人。”霜火直白地说。
“别这么说,我觉得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剑术大师。”霜星微笑着说。
“对啊,你之前和临光切磋的时候不是很乐在其中吗?”弑君者问。
“临光?你说的临光,是我想的那个临光吗?”陈晖洁注意到了这个名字。
“还能有哪个临光?”弑君者不以为然。
“卡西米尔的那个明星,耀骑士?”陈晖洁继续问道。
“她可是有真本事的,其实她打牌也不错。”弑君者还在回忆。
“她和闪灵姐姐、夜莺姐姐对我都很好。”伊诺也很怀念她。
“你们居然能碰到她?”陈晖洁开始感慨这片大地的神奇。
弑君者:“你认识她吗?”
“当然不认识……只不过她很有名,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不止一次,然后没想到她和你们居然也相遇过。‘卡西米尔冠军骑士感染后惨遭驱逐’,这个故事太有冲击力了。”
“感觉不如‘龙门总督掌上明珠感染后怒而叛逃’、这个故事更有冲击力。”霜火刚说完,果不其然又遭到了一下痛击。
“伙计们,那个地方怎么样?要不去那里玩?”弑君者指向了一家射击馆。
“也不是不行。”
“我无所谓。”
“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
……
从靶场中出来后,陈晖洁显然还有些兴奋:
“你怎么搞的?你们打仗难道不用枪吗?”
“枪性价比太低了,我们没有大规模列装……”
霜星也嘲讽他:
“我的环数也比你高。难道你是为了照顾我,刻意比我低一点吗?”
“我只是需要练习,射击和射箭有些不一样,但是只要我适应了,肯定……”
“我想起来了,你射箭也是靠源石技艺辅助的。”弑君者也赶来嘲笑。
“怎么了,这就不算本事了?”
“萨沙说他也没怎么使用过枪械,怎么打得就这么好?”霜星问。
“这是我教育的成果……”
“你教过这孩子?那我怎么感觉你射击天赋还不如这孩子。”陈晖洁凑近了他。
“老师确实教过我射箭。”
“师傅领进门嘛……萨沙确实有天赋,而我靠的是努力与汗水。啧。”霜火突然停止了说笑。
“怎么了?”
“来了个晦气的家伙。”霜火已经注意到门口来了一个身穿军大衣的乌萨斯官员。
“找到你了,伊万诺维奇。”军官向他招手。
“有何贵干?”
“莱塔尼亚给予了卡西米尔军事通行权,帝国的交涉无果,我们必须早作准备。伊万诺维奇,请尽快调集部队前往莱塔尼亚边境——我们希望在三月下旬之前看到你们出现在战场上。”
“我会和领袖商量……”
“你们内部可以商量,但帝国和你们在这一事情上没得商量。”
1095年3月14日,切尔诺伯格,7:27
出发之前,霜火还是收拾了一下行李,虽然他也没多少行李要收拾。
出门之前,陈晖洁忽然拽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晖洁?”
“我希望这次能与你们同行。”
“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也不算突然。前段时间,你说过,姐姐失控的时候伤到了你……我担心她依然有风险,所以我想为你们做一点事情、也算为姐姐做一点事情。”
“领袖会继续坐镇切尔诺伯格,我和游击队的战士们会出发。”
“我知道,我想在前线帮你们的忙……毕竟我留在家里,用处没那么大。”
“如果你是为了姐姐,那你更应该留下来陪她。这段时间,整合运动会在切尔诺伯格的制度建设上花很大的功夫,她的压力不会比前线的战士们小。”
“姐姐不太愿意让我掺和乌萨斯帝国的事情,所以我才来找你……”
“但是塔姐这个时候更需要有人陪伴,仇恨会让她失去控制,但是爱能够让她保持自我……她一直都很爱你,无论处境多么艰难,她都没放弃给你写信,不是吗?只要有你和阿丽娜在这边,塔姐就不会出事。至于前线,交给我们就好。”
“哥,我知道了。”
陈晖洁上前拥抱了他:
“祝你一路顺风。”
“等我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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