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孩子睡着了,您看是不是可以交给我了?”
育儿嫂站在一边,提醒着傅程宴。
听见她的声音,傅程宴才从思绪中回神,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小念安交了过去。
育儿嫂一接过孩子,傅程宴怀中骤然一空,那份柔软的重量和温度消失,他竟感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他捻了捻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婴儿肌肤的细腻触感。
楼道里只剩下他一人,以及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他知道沈书欣就在里面。
刚才她那双冰湖般沉寂的眼睛,反复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平静,却比任何激烈的指责更让他感到窒息。
他走到那扇门前,抬手,指节在距离门板几厘米处顿住。
里面悄无声息。
傅程宴甚至觉得,即便是自己敲了门,沈书欣也不会愿意开门。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
转身,他走向楼下。
白玲和沈成章正坐在偏厅的沙发上,低声交谈着,脸上是未散的担忧。
见到傅程宴下楼,两人都停了下来,目光复杂地看向他。
“沈先生,沈夫人。”傅程宴开口,称呼依旧带着疏离的礼貌。
白玲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叹了口气:“程宴,坐吧。”
沈成章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沉静,带着商场上惯有的审度。
傅程宴在两人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身姿挺拔,即便是在岳父岳母家中,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压迫感也未曾减弱分毫。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
“孩子需要父亲。”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我打算,接她们回傅家老宅。”
她们?
白玲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
她抬眼看向女婿,试图从他脸上找出除了责任之外的其他情绪,但只看到一片沉寂的墨色。
“回傅家?”白玲的声音带着迟疑,“程宴,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你现在……书欣她刚出月子,心情也还没平复,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
会不会更让她难过?
后面的话,白玲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沈成章放下茶杯,声音沉稳,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你也看到了书欣现在的态度,在她心里有疙瘩的时候让她消失在我们眼前?沈家能够照顾好书欣和念安。”
他们是沈书欣的底气,是需要让傅程宴知道,沈书欣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
傅程宴下颌线微微绷紧。
他知道他们的顾虑合情合理。
但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必须将她带回去。
不仅仅是为了孩子,更像是一种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直觉。
那种看着她远离,即将彻底脱离他掌控范围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傅家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和育儿资源,可以随时照看她们。”
他陈述着客观理由,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而且,她是傅家的孙媳,念安是傅家的曾孙,长期住在娘家,于理不合。”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白玲蹙起了眉,不大认可傅程宴的这一句话。
什么于理不合,沈书欣开心才是最重要。
再说了,之前听沈长风提起过,说那女人就住在傅家老宅。
如果他们放任沈书欣跟着傅程宴回去,沈书欣受了委屈他们都不知道!
沈成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于理不合?傅程宴,你现在跟书欣谈理?她生产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哭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敲在傅程宴的心上。
傅程宴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
他无话可说。
因为他不记得。
空白的记忆让他在这场对峙中,处于绝对的劣势。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道散漫却带着冷意的声音。
“哟,傅总这是来我们家摆威风了?”
沈长风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走下楼梯,俊朗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却锐利地钉在傅程宴身上。
他刚才在楼上休息了一会儿,下来就听见这番对话,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傅程宴抬眸,对上沈长风挑衅的视线,眸色沉静无波。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淡淡道。
“事实?”沈长风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事实就是你把我妹妹伤透了,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把人带走?傅程宴,你失个忆,连脸皮都跟着变厚了?”
“长风!”白玲低声喝止,带着不赞同。
沈长风却不管不顾,他俯下身,逼近傅程宴,一拳砸在了傅程宴肩侧的沙发上。
他一字一顿:“我告诉你,只要书欣不愿意,谁也别想逼她离开沈家半步。你?更不行。”
两个男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紧,弥漫开无声的火药味。
傅程宴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长风,眼神淡漠。
“按你们的说法,她是我的妻子。”傅程宴缓缓站起身,身高与沈长风持平,那股冷冽的气场瞬间铺开,带着浓浓的压迫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傅程宴一句话说出来,让沈长风更生气了。
“什么是我们的说法?傅程宴你真是……”
但沈长风的话没说话,楼上便又传来女人那平静而漠然的声音:“哥,和他说不通的,别白费力气。”
她一步步走下楼梯,脚步很轻,却像是踩在人心尖上。
沈书欣的目光掠过脸色难看的傅程宴,最终落在白玲担忧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妈,我就想要在家里。”
她直接绕开了了傅程宴,仿佛他只是一件碍事的家具。
傅程宴下颌线绷紧,在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跟我回去。”
沈书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她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那里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曾经让她无比眷恋,此刻却只觉得讽刺。
她轻轻一挣,没能挣脱,便也不再费力。
“回去?”她终于侧过头,抬眼看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怨怼,只有一片沉寂的冰湖,“程馨月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