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柠唇角勾起,她抬起手,对着时昭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时昭眼睛一亮,腼腆地抿嘴一笑,几颗小米牙露了出来,这才露出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仿佛夏书柠这一下肯定,就是劈开他阴霾世界的唯一阳光。
时望飞和罗千雪看着时昭对夏书柠那毫无保留的依赖和信任,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夏书柠才不管他俩啥脸色,她双手抱胸,嘲讽道:
“啧,养个时昭,难道还需要你们二位砸锅卖铁来贴补?”
她故意停顿,欣赏着两人黑如锅底的脸,眼神里的不屑毫不掩饰:“你们要是真养不起,那也好办。就先放我这儿养着。”
“部队也能养!这事儿我亲自跟时老讲!”
杜司令立刻抢着表态,声音洪亮,生怕夏书柠反悔。
他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时昭这小家伙,好好培养,妥妥是下一个兵王苗子!这样的人才,部队提前预订了,稳赚不赔!
“这怎么行?!”时望飞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要是这次空手而归,接不回时家这唯一的血脉,大院里那些人的唾沫星子能把他淹死!
老爷子震怒的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杜司令看着时望飞急赤白脸的样子,浓眉一拧,毫不客气地开炮:
“我说时望飞同志,你们这当叔婶的,大老远来接孩子,连身像样的新衣裳,都舍不得预备?”
他之前听黄师长提过一嘴,说这对夫妇心思不正,他当时还觉得老黄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岂止是势利眼?
简直凉薄!
罗千雪的脸“唰”一下涨得通红,急忙辩解:“我…我不知道时昭的穿多大码!家里新衣服多的是!他哥哥姐姐的,都崭新崭新的,一次没上过身!我寻思着……”
“呵!”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夏书柠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打断。
夏书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质问道:
“你哪来的脸,让时家正儿八经的独孙,穿你家孩子淘汰下来的新衣服?你俩是忘记自己该姓啥了?嗯?”
这话戳心戳肺,直接揭了时望飞的老底。
时望飞眼底掠过狼狈和恼怒,但他反应极快,立刻调转矛头,对着罗千雪就是一通疾言厉色的训斥:
“罗千雪!你怎么做事的?!出发前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东西都备齐了吗?!你怎么跟我保证的?!啊?!”
他吼得唾沫星子乱溅,这黑锅甩得又快又狠,仿佛所有错处都是罗千雪一人的。
罗千雪被丈夫当众呵斥,脸上红白交替,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咬牙吞下,带着哭腔还在狡辩:
“怪我!都怪我糊涂!我…我这不是想着…想着老爷子一直教导我们要艰苦朴素,勤俭节约嘛……”
“我就想着…想着那些好衣服放着也是放着,不能浪费……”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在夏书柠那冰冷讥诮的目光和杜司令毫不掩饰的鄙夷下,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哦?”夏书柠挑眉,上下打量着时望飞和罗千雪,慢悠悠地反问,“那你们夫妻俩身上这身呢?我看这料子,一点也不艰苦朴素啊!”
她没想到夏书柠不仅识货,还如此得理不饶人,她也不是什么好性的人,怒骂,“你放……”
“我爸妈正在看着你们!”时昭突然出声打断她。
时望飞和罗千雪猛地一哆嗦,循声望去。
只见时昭不知何时,已经将一个白瓷罐子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罐身光滑,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一对气质儒雅的青年男女,眼神平静,正静静地凝视着他们。
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时望飞和罗千雪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两人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骨灰罐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罗千雪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是什么东西?!”
时望飞死死盯着照片上那张酷似时老爷子的年轻面孔,心里莫名地发慌。
他认出来了,那是时老的亲儿子和儿媳!
杜司令反而松了口气,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就知道!
这丫头的背包怎么可能只装钱!
他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夏书柠给了时昭一个眼神,这小家伙就心领神会地从包里抱出了骨灰罐。
时望飞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圈,忽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硬挤出这慈祥的笑容,声音软黏,开始挑拨:
“我的好孩子。按照我们华国人的老规矩,得让你爸爸妈妈入土为安,魂归故里才好啊!”
“你从小在国外长大,这些规矩不懂,夏团长……咳,夏团长她训练任务重,估计也没顾得上跟你细说这些……”
时望飞观察着时昭的表情,继续忽悠:“叔叔陪着你,亲自送你爸爸妈妈回他们的家,好不好?”
“你爸爸的家就在京市,他一定也很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想回去看看。让爷爷奶奶也……也看看他们……”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个一心为侄子考虑的好叔叔。
他还真把时昭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小娃娃。
时昭抱着冰冷的骨灰罐,板着脸,恶狠狠盯着时望飞,一字一句地说:
“那,就让爷爷奶奶亲自来接我爸妈回家吧。”
时望飞脸上的慈祥笑容瞬间僵住。
他完全没料到时昭会如此犀利直接!
这孩子……这眼神,这气势,简直跟旁边那个夏书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夏书柠本来还抱着几分看戏的心态,想瞧瞧时家人到底能演到什么地步。
现在看时望飞这副虚伪到骨子里,还想拿死人当筹码的嘴脸。
她连最后一点耐心都耗尽了。
她利落地站起身,冲着正端着搪瓷缸,假装研究茶叶末的杜司令道:“杜司令,您要是没别的指示,我们就先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