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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千丝诏 > 第271章 济安堂夜雨·救人亦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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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济安堂夜雨·救人亦自救

药锅在泥地上滋滋作响,蒸腾的热气裹着浓烈的苦味,与血腥、江水沤烂的腥气搅作一团。阿福端着锅,手指烫得通红,怀里的红漆木匣子几乎要抱不住,只从门帘缝里探出半张煞白的脸,眼珠子惊惶地转着。

“端进来!杵着作甚!”姜老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却像鞭子抽在阿福背上。

阿福一个激灵,踉跄着把药锅搁在墙角,又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放在姜老脚边油腻腻的条凳上。匣子暗红,漆色斑驳,透着一股陈年的药味和说不清的阴冷。

姜老枯瘦的手指依旧稳稳捻着那根漆黑的玄冰针,针尾凝着一点肉眼几乎难辨的霜气。他浑浊的目光却沉沉压在墙角蜷缩的身影上。沈知意歪在条凳与墙壁的夹缝里,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拉扯着肋下那枚凸起的异物。

一枚边缘被污血浸透、深深楔入骨缝的铜钱。那铜钱周围的皮肉呈现出死寂的灰白,几道蛛网般的乌黑细线,正从伤口边缘悄然向上爬升,已蔓至僵硬的右臂肘弯。

“铜钱透骨,箭毒入脉…”姜老声音压得极低,像在泥土里碾过,“…还有这附骨之蛆的‘蚀心丝’!”他猛地吸了一口混合着血腥药气的浊气,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锐利取代,“阿福!开匣!取‘金蟾涎’!”

“金…金蟾涎?”阿福手一抖,差点打翻匣子。那是匣中最阴狠霸道的蚀骨药膏,师父说过,非到绝境不得轻用!他哆嗦着掀开匣盖,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个小瓷瓶、玉盒,最深处,一个黑沉沉、毫不起眼的小铁盒静静躺着。

“快!”姜老厉喝。

阿福慌忙抓起铁盒。入手冰冷沉重。他抠开紧扣的盒盖,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土腥的甜腻气息猛地窜出,众人欲呕。

姜老左手依旧控着玄冰针,镇压慕素影背脊深处那蠢蠢欲动的冰魄寒毒。右手闪电般探出,指甲在阿福捧着的铁盒里一剜!指端已沾上一小撮黏稠如胶、色如紫酱的膏泥。

“忍着!” 姜老的声音斩钉截铁,是对沈知意说,也像对自己说。他那沾满“金蟾涎”的枯指,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猛地按在沈知意肋下那铜钱镖的创口上!

“呃——!” 沈知意原本半昏迷的身体如遭电击,猛地弓起!喉咙里爆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惨嚎!仿佛灵魂都被这一按碾碎了!冷汗、血水瞬间浸透她单薄的衣衫。她眼珠暴突,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姜老,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滋——!

一股刺鼻的青烟猛地从创口处腾起!那死死嵌在骨缝里的铜钱镖,竟在这霸烈药膏的侵蚀下,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原本灰白的伤口边缘如同活物般剧烈翻卷、收缩!伤口深处,那几道向上蔓延的乌黑细丝,像是被投入滚油的活蛇,猛地扭曲、挣扎起来!

“按住她!”姜老额头青筋暴起,汗珠滚落,嘶声吼道。

阿福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沈知意疯狂抽搐的肩膀和双腿。少女的身体如同离岸的鱼,在他身下剧烈地弹动、挣扎,每一次挣扎都牵动肋下那团升腾着青烟的恐怖伤口。

姜老的手指如同铁钳,纹丝不动地按压着。他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创口深处。那枚铜钱在霸道药力和蚀骨剧毒的夹击下,边缘开始软化、变形!那几道扭曲挣扎的乌黑“蚀心丝”,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颜色也由乌黑迅速转为死寂的灰败!

“就是现在!”姜老眼中精光一闪,按在伤口的拇指猛地一旋、一抠!

“噗!”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伴随着一股黑紫腥臭的污血箭一般飙射出来,溅在姜老的前襟和阿福的手臂上!

一枚边缘带着碎骨渣、被腐蚀得坑坑洼洼、沾满粘稠黑血的铜钱镖,赫然被姜老硬生生抠了出来!被他随手丢在脚下泥地里,发出“叮”一声脆响。

那创口瞬间变成一个狰狞的血洞,黑血汩汩外涌。沈知意绷紧的身体骤然一软,彻底瘫了下去,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

“药!”姜老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厉害,沾满污血的手指指向旁边滚烫的药锅。

阿福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抓起浸在滚烫药汤里的厚布巾。那布巾吸饱了深褐色的药汁,冒着滚滚白气。他忍着灼烫,一把按在沈知意肋下那个仍在冒血的黑窟窿上!

“滋啦——”又是一阵皮肉灼烧般的声响和更浓的白烟腾起。沈知意身体只是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静。

姜老这才松开一直捻着玄冰针的左手。那根漆黑如墨的针依旧稳稳钉在慕素影背心“筋缩穴”上,针尾凝聚的白霜似乎又厚了一分。慕素影趴在门板上,呼吸虽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些许,背上翻卷的伤口覆着薄薄白霜,那灰败的死气被牢牢锁在针下。

小小的医馆陷入死寂。只有药锅里汤汁翻滚的咕嘟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门外呜咽的风声。

姜老背对着门帘,佝偻着身子,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巾慢慢擦拭着手上黏腻的血污和毒膏。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枚污秽的铜钱镖,扫过两个气息奄奄的女子,最后落在那红漆木匣上。匣盖未合,那黑沉沉的小铁盒敞开着,散发出阴冷的甜腥。

“冰魄玄阴…龙涎火毒…蚀心丝…”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像在咀嚼着什么,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寒意。

阿福瘫坐在墙角,手臂上被溅到的黑血灼得生疼,他抱着膝盖,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师父擦手的动作很慢,那背影在昏黄的油灯下,透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沉重,像一座快要被压垮的孤峰。

呜咽的江风突然在门帘缝隙处打了个旋儿,发出“呜”的一声尖啸。几粒被风卷进来的沙尘,打在油灯罩子上,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几乎同时,姜老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并未回头,浑浊的眼珠却骤然收缩,如同针尖!那并非疲惫,而是瞬间绷紧到极致的警觉。擦手的布巾无声地滑落在地。

门外码头鼎沸的喧嚣,不知何时竟彻底消失了。死一样的寂静沉甸甸地压下来,连风声都停了。只有一种无形的、冰冷粘稠的东西,正透过薄薄的门板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带着铁锈和淤泥深处沤烂的腥气,紧紧缠绕上人的后颈。

阿福也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看见师父佝偻的背影,像一张缓缓拉开的硬弓。

窗纸上,油灯昏黄的光晕投下摇晃的影子。那影子之外,浓墨般的黑暗里,似乎有几道更深的、凝固的轮廓,如同墓碑,悄无声息地矗立在医馆门前的泥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