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钩,药香沉浮间,满院毒草奇花无风自动。沈知意为陆云袖簪上的并蒂莲倏然绽放,莲心滚落九颗玉珠,正对应地上九个孩童的眉心朱砂。
“不是忘前尘,”盲眼美妇忽然以指沾血,在胡琴残骸上疾书,“是债未偿!”
血字触地即燃,火苗窜出三尺竟凝成建文帝虚影:“沈氏护驾之功,换来的不是赦免——”玉珠应声炸裂,每个碎片都映出段隐秘:当年靖难军攻入金陵时,正是沈家打开药王谷密道,将建文帝化作药人藏入冰棺!
“原来如此...”慕容迟银针疾射冰棺,“所谓长生蛊实验,实为延续帝王命脉!”
针尖距棺三寸骤停。那九个孩童不知何时已环棺而立,指尖血线交织成网:“师父说过,洪武血脉不可断。”
网中现出裴旻手书,墨迹如血流动:“靖难劫起,沈氏窃天命续龙脉。然以药炼人,逆天改命,当受九世反噬。”
锦衣卫指挥使忽然扯下飞鱼服,露出内里僧衣:“老衲奉永乐帝遗诏,监察沈家六十载——今日该了结了!”
禅杖破空而来,却击在道无形气墙上。老翁周身药苗疯长,竟结成洪武朝官服纹样:“永乐篡位之君,也配谈天命?”
“师兄错了。”冰棺中的建文帝忽睁双眼,瞳中金芒如日,“四叔当年攻金陵,为的不是皇位——”
棺盖轰然掀飞,露出底层密匣。匣中血书展卷,竟是朱元璋遗诏:“若允炆不肖,燕王当承大统。沈氏私护逆孙,当以谋逆论处!”
满院寂然。原来沈家百年坚守,护的竟是先帝钦定的逆犯!
“好个沈氏...”指挥使禅杖顿地,“尔等可知药王谷真正使命?”
谷中忽鸣警世钟,声浪摧折满院药草。钟声里现出药王谷地宫幻象——无数铁索捆缚着靖难遗孤,每人眉心皆钉着镇龙钉!
“镇龙窟!”盲眼美妇十指泣血,“师父竟将药王谷变成了...”
“变成了囚禁建文余孽的炼狱。”指挥使撕开僧衣,心口赫然纹着药王谷镇印,“老衲才是真正的药王谷主!”
幻象骤变,地宫中浮起百具冰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与建文帝相似的面容,喉间皆插着金针——正是历代沈家最杰出的子弟!
“原来所谓试药...”陆云袖罗袖翻卷,袖中碧玉蜂尽数坠地,“是以沈家血脉温养逆龙魂识!”
真武剑忽发出悲鸣,沈知意剑尖挑向自身心脉。血珠溅处,现出淡淡龙纹:“太祖母在我身上种的不是蛊...”
“是龙魄。”老翁忽然惨笑,“阿绾终究成了药王谷的帮凶。”
九个孩童齐声诵咒,腕间银铃重组为阵。院中忽现北斗七星阵图,每处星位皆浮起具沈家先祖尸骨——正是当年参与秘谋的七房当家!
“够了吧。”盲眼美妇胡琴重聚,琴弦皆由血丝凝成,“百年的债,该用百年药香来偿。”
她忽然拨动琴弦,音浪摧垮半座金陵城。月光下现出惊人真相:整座金陵城地下皆布满了药王谷的琉璃管道,管内流淌着沈家人炼出的长生浆!
“傻孩子。”指挥使禅杖化剑,“药王谷从来不是医者,是看守大明龙脉的狱卒啊!”
剑光斩落刹那,东天忽现曙光。晨光中浮起传国玉玺虚影,其上镌刻着新诏:“靖难旧事,尽付东流。沈氏功过,由后世评说。”
玉玺压下,满院幻象尽碎。唯剩九个孩童手捧《药武秘录》真本,页间浮现裴旻新注:“医者医国,武者止戈。沈氏之罪,罪在知天命而逆天命。”
沈知意拾起残破匾额,轻轻盖在流淌药浆的暗井上。檐外传来新燕呢喃,衔着春泥掠过百年恩仇。
更夫吟唱渐远: “金陵春,药香沉 九转丹成忘前尘 莫问枯荣多少事 且看新芽破旧痕”
只是那“旧痕”深处,又埋下多少新债?无人得见,并蒂莲沉入井口的刹那,井底睁开了九双龙纹金瞳。
新月沉入秦淮河时,沈家祖祠的断壁残垣忽生异变。那些被“刹那芳华”蚀成朽木的梁柱,竟在月光下抽出翡翠般的新芽,芽尖托着露珠,每颗露珠里都浮动着模糊的人影。
“不是新芽...”慕容迟银针试探新芽,针尖骤染霜华,“是‘碧血凝翠’!沈家祖祠底下埋着药王谷的血髓玉!”
话音未落,九个孩童忽然手挽手环住井口。他们腕间银铃无风自鸣,唱出的竟是洪武年间的药谣:“金陵土,埋玉骨,九转丹成万蛊枯...”
井中忽喷涌琥珀色浆液,遇风即凝成九尊药鼎虚影。鼎身刻满禁术符文,正是《药武秘录》里缺失的“炼天篇”!
“原来太祖母炼药是假,”盲眼美妇以血为墨,在胡琴残弦上疾书,“真正要炼的是——”
弦断声裂,地下轰然升起青铜巨树。枝桠间悬挂着三百六十具琉璃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与沈知意面容相似的少女,心口插着金针,针尾系着北斗七星阵图!
“北斗锁魂阵...”指挥使禅杖顿地,“沈家竟用自家血脉温养药王谷的‘替身蛊’!”
巨树忽然开花,花瓣纷落如雪。每片花瓣映出段隐秘:当年靖难之役,药王谷为保建文帝,将真龙魂魄分植入三百六十个沈家女婴体内。这些孩子长大后,又成为历代皇帝的“药人替身”!
“怪不得...”陆云袖罗袖翻卷,袖中碧玉蜂撞上花瓣竟化作金粉,“历代沈家嫡女皆活不过二十五岁。”
金粉聚成洪武皇帝虚影,手持丹书铁券:“沈氏护龙有功,特赐九世荣华。然逆天改命,当受血脉反噬。”
铁券骤然碎裂,露出底层血诏:“若沈氏生异心,药王谷可启动‘涅盘阵’,尽焚其族!”
那九个孩童忽化作金光投入井中。井底传来建文帝的悲啸:“四叔好狠的心!竟让朕亲眼看着忠臣血脉代代赴死——”
啸声未绝,满城药香骤变成血腥气。金陵七十二口古井同时喷出血雾,雾中浮现出永乐帝的虚影:“允炆痴儿,若非沈家私心,何至如此?”
血雾凝成新的幻象:当年沈太君为保建文帝,竟将亲生儿子与建文帝调换!真正的建文帝早已化作药人,而坐在龙椅上的竟是沈家血脉!
“原来如此...”老翁心口琉璃罩迸裂,“阿绾偷天换日,为的是...”
话未说完,东天忽降雷火。九道天雷劈中青铜树,树身裂处现出密室,其中冰棺里躺着与永乐帝一模一样的男子,心口插着真武剑!
“师父?!”沈知意剑穗玉珠尽碎,“您不是早已...”
棺中男子忽睁双眼,瞳中金芒流转:“贫道当年假死脱身,为的是查清药王谷真相。”
他指尖轻点,真武剑飞回沈知意手中。剑身映出段秘辛:药王谷实为朱元璋所设,专为朱家炼制“药人替身”。而沈家,不过是药王谷培育的药圃!
满院寂静中,西墙忽现彩虹。七色光晕里走出个荷锄药叟,锄头挂着的竟是传国玉玺:“痴儿们,还没看明白吗?”
他挥锄掘地,地下露出万千药人尸骨。每具尸骨眉心皆刻着“沈”字,而心口处却纹着“朱”印!
“沈家从来不是护龙者,”药叟轻笑,“你们本就是龙脉的一部分——是朱家用来续命的药引啊!”
九个孩童忽然从井中飞出,周身缠绕金线。他们手捧《药武秘录》真本,书页无风自动,显出新章:“洪武十年,太祖赐沈氏‘药骨’,命其世代为朱家炼药续命。”
盲眼美妇忽然扯落蒙眼布,露出一双琉璃目:“所以师父才要我装瞎六十年...只为看清这‘药人真相’?”
琉璃目映出惊人景象:整座金陵城地下布满了药脉,每道脉管中都流淌着沈家人的血!而皇宫底下,更埋着巨大的药鼎,鼎中炼化的正是沈家百年来最杰出的子弟!
“现在明白了?”指挥使禅杖化剑,剑尖直指药叟,“药王谷主,这场戏该落幕了。”
剑光斩落刹那,天地忽现异象。日月同辉于天,星辰尽染血色。秦淮河水倒流,水中浮起百具冰棺,棺盖齐开,露出建文帝真容——
“四叔,”三百六十个建文帝同时开口,“这江山,该还给我了。”
永乐帝虚影骤然凝实,手持天子剑:“允炆,你终究不懂朱家的使命。”
双剑相交,迸出的不是火花而是药香。香气所及之处,沈家众人血脉沸腾,竟不由自主地结阵吟唱起古老药谣!
“快阻止他们!”老翁心口琉璃心炸裂,“药谣会唤醒地底‘药魔’!”
地为震颤,祖祠废墟下钻出青铜巨手。手掌握着面药幡,幡上绣着北斗七星,星位却由沈家历代嫡女的心血染成!
“不是药魔...”沈知意真武剑鸣如悲泣,“是太祖母的执念所化!”
巨手忽展幡为幕,映出沈太君临终景象:她将毕生功力注入地脉,只为保住沈家最后血脉:“师兄,等我炼成涅盘阵,定让沈家...”
话未绝,幡幕骤裂。九个孩童化作金光投入巨手,腕间银铃重组为阵:“太祖母,我们来了。”
铃声响处,巨手缓缓沉入地底。满院药香尽散,唯剩那朵并蒂莲在井口旋转,莲心托着颗露珠,珠中映着新月。
盲眼美妇重系蒙眼布,胡弦自鸣:“尘归尘,土归土,药香散尽见金陵。”
远处忽传来新词:“金陵月,照药墟 九世荣华一局棋 莫问龙魂归何处 且看春燕衔新泥”
只是那“新泥”之中,又埋着多少未醒的龙魂?无人得见,井底月光照不到的深处,三百六十双金瞳同时睁开。
井底三百六十双金瞳睁开的刹那,整座金陵城地动山摇。秦淮河水倒灌入街巷,水中浮起无数琉璃碎片,每片都映出张痛苦人脸——正是历代成为药人的沈家子弟!
“原来如此...”慕容迟银针疾射水面,针尖挑起缕猩红药雾,“整条秦淮河都是药王谷的‘引脉渠’!”
雾气凝成洪武皇帝虚影,手持丹砂笔点向沈知意:“沈氏女,尔等本是朕炼制的‘人药’,岂敢反抗天命?”
真武剑骤然悲鸣,剑身浮现血纹。沈知意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因那血纹正是沈家族谱,每个名字都连着条细线,最终汇入皇宫方向!
“姊姊看水底!”陆云袖罗袖翻卷,袖中飞出七十二枚玉簪插入河床。簪尾竟勾起张覆盖全城的金丝网——每处节点都系着个沈家婴儿的脐带!
盲眼美妇胡琴骤响,琴音割裂金网:“药王谷好狠的手段!竟用血脉为引布下‘长生局’!”
网断处涌出琥珀色浆液,遇空气即凝成九尊药鼎。鼎中浮沉着具冰棺,棺内建文帝忽睁双眼,瞳中金芒如日:“四叔,你骗得朕好苦...”
棺盖轰飞,现出底层密诏。竟是永乐帝亲笔:“允炆若见此诏,当知朱家宿命——吾等皆太祖炼制的‘守鼎人’,世代镇守华夏龙脉!”
满城寂然。原来靖难之役竟是兄弟联手做局,为的是将建文帝炼成镇国药鼎!
“不可能...”指挥使禅杖坠地,“若如此,沈家为何...”
“因为沈氏才是真正的药引。”药叟忽然现身河面,锄头挂着传国玉玺,“尔等可听过‘洪武炼心’?”
他挥锄掘开河床,露出地下宏伟秘境:三千六百具冰棺呈北斗阵排列,每具棺中都躺着与沈知意相似的少女,心口插着金针,针尾系着龙形暗纹!
“自洪武三年起,沈家每代嫡女皆分走片龙魄。”药叟轻笑,“待九世圆满,便可炼成不死药。”
九个孩童忽然从井中飞出,手捧《药武秘录》真本。书页无风自动,显出血字:“然太祖算错一事——龙魄入体,沈氏女皆生反骨。”
真武剑骤然炸裂,剑脊处滚出枚玉简。简上刻着沈太君遗训:“朱家以沈为药,沈便以朱为鼎。九世轮回,今日当反!”
玉简遇水即化,整条秦淮河沸腾如药汤。河中浮起百具青铜棺,棺盖齐开,露出历代沈家太君面容——每人心口皆嵌着片龙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