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客厅里的烟味还没散,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连桌角都散落着几根没掐灭的。
陆远国靠在沙发上,指尖还夹着半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拧得比昨晚更紧,眼底满是疲惫。
他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陆临舟跪着的模样,还有周瑾园断断续续的哭声,让他心里又堵又乱。
陆远国偏头看向一旁,周瑾园坐在旁边,眼睛肿得像核桃。
他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问周瑾园:“你到底怎么想?总不能让临舟一直跪,也不能一直拦着。”
周瑾园攥着皱成一团的手帕,面容憔悴:“我还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临舟是咱们找了十几年才找回来的,怎么能让他跟穗穗扯在一起?那些事要是传出去,一切就都完了。”
“我也不希望。”陆远国把烟摁灭在烟蒂堆里,火星溅起又很快熄灭:“可我怕临舟做出冲动的选择。他是军人,那性子认死理,真要是逼急了,他冲动之下……”
“你是怕他跟咱们断绝关系?”周瑾园没等他说完就接了话,眼泪又差点涌上来,赶紧别开脸擦了擦:“我也怕。其实我知道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他记着咱们找他的苦。但我还是怕的,因为我也很珍惜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儿子!”
周瑾园顿了顿:“但就是因为珍惜,所以怕他因为跟林穗穗在一起而受到伤害。”
这件事好像是死循环一般,始终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他们就像在死胡同里打转,每个人都很累很痛,却没有办法。
两人陷入沉默。
“要不……”陆远国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急促得像带着急事。
周瑾园愣了一下,赶紧起身去开门。
这时候会是谁?难道是临舟回来了?
门一拉开,她就愣住了。
林穗穗站在门口,额头上满是汗,鬓角的碎发都湿透了贴在脸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她双手攥在身前,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色也有些苍白,看着就没休息好。
“穗穗?”周瑾园的声音里满是意外,下意识往她身后看了看。
没看到陆临舟的身影。
她心里犯嘀咕,陆临舟不是早上就去找林穗穗了吗?怎么她一个人来了?难道他们又吵架了?
林穗穗喘了口气,才急着开口:“周姨,能不能麻烦你和陆叔……去我那儿接一下临舟?”
“临舟怎么了?”周瑾园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慌:“他是不是冲动了?有没有伤害你?”
林穗穗赶紧摇头,语气更急了:“没有没有,您别担心。我早上从吴家回来,刚到筒子楼,就看到他坐在我家门口。”
“吴家?”周瑾园的眼睛又睁大了些,抓着她胳膊的手松了松:“你从吴家回来的?”
她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林穗穗从吴家回来?
难道她昨晚在吴家过夜了?
那她和吴景越……是不是真的要成了?
周瑾园心下突然勇气希望。
要是这样,那临舟是不是就能死心了?
虽然会心疼儿子会难过,但总比他跟穗穗纠缠不清、最后被人说闲话好啊!
“嗯。”林穗穗点点头,没察觉她的心思,只想着赶紧把事情说清楚:“我刚走到门口,他就站起来想跟我说话,结果还没开口,就直接晕倒了。”
“什么?晕倒了?”周瑾园的声音瞬间拔高。
刚才那点“庆幸”瞬间被恐慌取代,抓着林穗穗的手又紧了起来:“他怎么会晕倒?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发着烧,额头烫得厉害。”林穗穗的声音也带着点急切:“我扶他进屋的时候,还发现他膝盖受伤了,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点破皮,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我实在没力气送他去医院,只能过来找您和陆叔帮忙。”
“膝盖受伤了?还发烧了?”周瑾园的脸瞬间白了,昨晚儿子跪在地上的模样突然撞进脑子里。
她再也顾不上想别的,猛地回头往客厅里喊,声音都带着颤:“老陆!快!儿子晕倒了!在穗穗那儿!咱们赶紧去接他去医院!”
陆远国原本还靠在沙发上,听到陆临舟晕倒了,手里的烟“啪”地掉在地上。
他也顾不上捡,起身就往门口跑,脸色比周瑾园还沉:“怎么回事?临舟怎么会晕倒?”
“别问了!先去人再说!”周瑾园一边说,一边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往身上穿,手都在抖:“快!别耽误时间!赶紧去!”
————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陆临舟才慢慢睁开眼。
天花板是医院特有的惨白,输液管从上方垂下来,冰凉的液体顺着针头往血管里流,带着点凉。
他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酸软,膝盖处还隐隐作痛,像是被重物碾过似的。
昨晚跪了一夜的钝痛,混着发烧的昏沉,还没完全散去。
“醒了?临舟醒了!”周瑾园的声音立刻响起来,原本坐在床边的她瞬间凑上前,手轻轻覆在他的额头:“烧退点了,还难受吗?头还晕不晕?”
陆远国也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眉头依旧皱着,语气里带着关切:“感觉怎么样?”
陆临舟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看着眼前的父母。
周瑾园眼睛还是肿的,眼下的青黑遮不住,显然是没休息好。
陆远国神色疲惫,像是一直守在这儿。
陆远国又道:“医生说你是高烧加过度劳累,膝盖还有瘀伤,得好好养着。”
陆临舟却并不想听这些。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穗穗……穗穗呢?”
这话一出口,病房里的空气瞬间静了下来。
周瑾园的手顿了顿,下意识看向陆远国,眼神里带着点犹豫。
她早就猜到儿子醒了会先问林穗穗,可真到这时候,却还是心里闷闷的。
他都病成这样了,醒来第一时间,还是惦记林穗穗。
陆远国也没立刻开口,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落在输液管上,避开了儿子的视线。
“穗穗她……”周瑾园斟酌着开口:“她没在这儿。”
陆临舟的眉头瞬间皱起来,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周瑾园按住:“你别动!刚退烧,还得躺着!”
陆临舟又问了一遍:“我记得我去找她了,在她家门口……怎么会在这里?她人呢?出事了?”
“没有没有!她没出事!”周瑾园赶紧摇头,被儿子的眼神看得心慌,眼眶又热了。
她抹了把眼角,声音哽咽着解释:“是她去找的我们。昨天早上你在她家门口晕倒了,你个子大,她没力气送你去医院,就一路跑回家里报信,我和你爸赶紧把你送过来的。”
陆临舟一愣:“那她呢?她怎么没跟着来医院?”
他话音刚落,就见周瑾园别过脸:“她说她不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