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客厅的暖黄灯光,原本裹着饭菜的香气,透着阖家团圆的暖意。
可陆老太太那句问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像被冻住了似的。
周瑾园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里的筷子。
她伸手轻轻拉了拉老太太的袖口,语气里带着点急切的圆场:“妈,您看您这话说的,不喜欢景越,穗穗怎么会愿意跟他结婚呢?这孩子心思细,要是不称心,肯定不会勉强自己的。”
陆远国也放下了酒杯,语气沉稳:“是啊,妈,景越这孩子是我们大院里出生,我们看着长大的,品行能力都没问题。穗穗跟他在一起,可以放心。”
他这话既是说给老太太听,也是说给林穗穗听。
想让她知道,吴家的孩子靠得住,他们是认可这门亲事的。
可陆老太太却不买账,她烦躁地“啧”了一声,皱着眉把手里的暖手炉往藤椅扶手上一放,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我没问你们,我在问穗穗丫头自己。”
她说着,目光重新落回林穗穗脸上,那眼神不像长辈的审视,倒像看透了人心似的,温和却锐利。
这目光,让林穗穗忍不住攥紧了桌布的边角。
客厅里彻底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林穗穗身上。
陆临舟坐在对面,刚才还沉得像冰的脸色,此刻竟透出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抵在桌沿,眼神牢牢锁着林穗穗的嘴唇,似乎,也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林穗穗迎着这几道目光,感觉手心都沁出了薄汗。
她慢慢放下筷子,指尖在微凉的瓷碗边缘蹭了蹭,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才小声开口:“是……喜欢的。”
她对吴景越,当然算得上喜欢了。
只是,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战友”之间的信任。
在省城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吴景越是唯一一个能让她敞开心扉的人,她跟他说柳湾村的委屈,说广播站的压力,说对未来的迷茫。
他知道她说的“我有个朋友”说的就是她,自然也就知道她和陆临舟的故事。
这份“喜欢”,和爱情无关。
可这话落在陆临舟耳朵里,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林穗穗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她喜欢吴景越。
陆临舟猛地攥紧拳头,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筷子被他重重拍在桌面上,碗碟都跟着震了一下。
没喝完的果汁溅了出来,瞬间在桌布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陆临舟!”陆远国脸色一沉,带着点斥责:“不要没礼貌。”
陆临舟咬着牙,没看陆远,眼神还是盯着林穗穗,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像被泼了冷水的炭火,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却又倔强地不肯熄灭。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陆老太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眯了眯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没说话。
只是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茶叶在水里浮沉,像她心里那点没说破的心思。
周瑾园赶紧打圆场,拿起公筷给林穗穗夹了块鱼肉,笑着说:“这就对了嘛,两情相悦的婚事才长久。穗穗啊,你放心,你跟景越的婚事,周姨肯定帮你操持得风风光光的,绝不让你受委屈。”
林穗穗点点头,不知为何,明明是早就跟陆临舟说过的话,此刻说给陆家其他人听,她却有点不敢看陆临舟的眼神。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周姨,还有件事想跟你们说。我可能……马上就要搬去吴家住了。”
“这么快?”周瑾园手里的公筷顿在半空:“你们俩还没正式结婚呢,这要是搬过去,邻里街坊看了,难免会说闲话,不太合礼数吧?”
她是传统的人,总觉得女孩子要矜持些,没出嫁就住到男方家,总归是落了话柄。
林穗穗的声音低了些,指尖轻轻摸了摸小腹:“你们应该知道,我怀孕了。景越哥说,我搬过去有人照顾,也能少遭点罪。”
这话一出,饭桌上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过了几秒,周瑾园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行,那搬过去也好。有茹月照顾你,我们也放心。后续的婚事,我明天就去找她谈,彩礼、嫁妆、酒席,咱们都按规矩来,肯定不会亏待你。”
“是啊,穗穗。”陆远国也放轻了声音:“别说你是我们陆家的恩人,就算不是,相处这么久,我们也早就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了。你出嫁,我们陆家该出的,一点都不会少。”
“妈!您怎么能就这么答应了?!”陆临舟突然抬起头,声音沉冷:“她还没跟吴景越结婚!现在就搬过去,像什么样子?!”
他说着,目光又看向林穗穗。
林穗穗猝不及防对上那视线,竟然从里面看出了恳求的意味。
她一愣,一时间竟然有些慌了。
周瑾园被陆临舟问得一愣,张了张嘴,想解释“怀孕了不一样”,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陆老太太的声音打断了。
老太太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屋里的争执。
她看着林穗穗,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临舟说得对,这样确实不合礼数。”
林穗穗心里一紧,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老太太继续说。
“穗穗丫头,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搬回陆家住。”
“咱们陆家虽不比吴家富裕,但多双筷子、多间房还是有的,给你炖补品,也方便。等你跟景越的婚期定了,风风光光嫁过去,这才是正理。”
林穗穗一愣。
搬回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