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暇面上歉意,心下盘算燕王世子是否会接这药。
从知道燕王世子和谢霆舟的关系后,义父便让她打探燕王世子的事。
她自然就清楚燕王妃身体有疾,且这两年恶化得厉害,燕地的大夫都无计可施。
而她刚借着扶燕王妃的功夫,已替她诊过脉,她手中的药能很好地控制燕王妃的病情。
今日这一出,一是为试探燕王世子的实力和品性,二来也是给燕王妃送药。
燕王妃将他视若珍宝的养大,若他懂感恩之心,当以燕王妃性命为重。
反之,她得好好思量怎么对付这小子,好叫他别给妹妹妹夫惹麻烦。
不过从刚刚的情况来看,这燕王府的护卫很是一般,暗处也无人隐藏,约莫是如她查到的那般本分。
燕王世子眉眼焦灼,盯着时无暇打量片刻,便接过了药,递给大夫,“你瞧瞧,是否对母妃有用。”
大夫接过药,用小刀刮了点下来,闻了闻,眼眸微睁,旋即舔了舔,展颜,“应是有用的。”
燕王妃的脸色已经从白转青,再不救治情况已经很危急了,燕王世子咬了咬牙,“给我。”
他从大夫手里拿回药,便送到了燕王妃嘴里,又给燕王妃喂了点水。
须臾,燕王妃长长呼出一口气,那种憋闷窒息的感觉终于散了,脸色也渐渐好转。
大夫惊得忙上前给她把脉,随后露出震惊神情,“这药竟这般神奇。”
因为激动,差点就问出这药如何配制,好在理智回笼得快。
但行医几十年,他也不曾听过什么救心丹。
时无暇自然知道自己的药有用,她帮着将燕王妃扶回马车,“刚才是小女冒失,还请夫人见谅。
夫人旧疾时日已久,很难彻底医治,小女的药也只能让夫人病情稳定半月,为表歉意,小女愿为夫人提供一年的药。”
妹夫来信,燕王妃是个好人,她打探的情况亦是如此,听闻妹夫年少时,还曾得燕王妃关照,故而她以此种方式送出一年的药。
否则燕王妃就算没有今日惊吓,也活不过两月。
这一年的药便是一年的寿命,至于以后,燕王世子若有孝心同她买药,她自然也是愿意做这个生意的,还能在某种程度上挟制他。
不过,前提是他得是个好人。
思及此,时无暇看了眼燕王世子。
这人和妹夫谢霆舟长得有几分相似,准确说,他是三分随了皇后,七分随了皇帝。
而妹夫则更像皇后多一些,好在妹夫品性没一点像皇后,就不知眼前这人如何。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燕王妃很欢喜,“真正惊了我的是逃跑的盗贼,并非姑娘,老身不敢白要姑娘的药,谦儿。”
谢谦,燕王世子的名讳。
燕王妃提醒儿子给时无暇钱。
她最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也清楚这药对身体的好处,这两年来,她喘气从未有今日这般轻松。
燕王妃对时无暇的感激,已超过刚刚的受惊的不悦。
谢谦见燕王妃情况很好,心里头高兴,对时无暇也很是感激,直接报了身份,“在下燕王府谢谦,多谢姑娘赠药。
母妃说的是,燕王府不敢白得姑娘的药,还请姑娘告知价格和取药之处。”
他光明磊落,身份无不可言。
时无暇则因着大魏郡主的身份,如今在大渊京城也算是名人,谢谦一查便能查到,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便也直接报了自己身份。
“我如今住慈善堂,你们去慈善堂取药便可,不过我允诺送你们一年的药,便是送的,往后再买也不迟。”
燕王妃母子见她坚持,又道了谢,倒也没再提给钱的话。
如今已有了交集,时无暇还想查查这队伍后有没有缀着别的暗卫,便佯装要继续追盗贼,翻身上马便跑了。
谢谦眸色幽深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燕王妃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笑道,“是个飒爽的姑娘,很讨人喜欢。”
儿子生性话少,看似谦谦君子,实则是个闷葫芦,就需要个外向活泼的妻子。
谢谦听出母亲话里的意思,无奈笑道,“母妃,儿子才二十一。”
燕王妃身体不好后,就想早些看到儿子成婚,故而这两年催婚催得厉害,但她是个开明的母亲,虽急,却从不随便给儿子塞女人。
只盼着儿子能早日遇到心上人,刚刚见儿子盯着姑娘看,误以为是儿子对姑娘有了好感,才有了那话。
想到才见姑娘一面,就惦记人家终身,还不知人家是否有婚配呢,着实着急了些。
自己也摇头笑了,不过还是道,“谦儿,你虽年轻,可母妃老了。”
她这辈子什么都值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儿子还单着,她怕自己死了,儿子身边还没个贴心人。
谢谦索性上了燕王妃的马车,“母妃会长命百岁的,谢姑娘是大魏摄政王之女,大魏医术比这边精进许多,母妃好好吃药,一定不会有事的,儿子也不会让您有事的。”
丈夫体贴,儿子孝顺,若能活着,谁愿意死呢,燕王妃也生出一丝希冀。
只很快,又忧心别的,“谦儿,你说陛下突然召你来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些年我们安分守己,不曾有任何逾矩之处,会不会是给你赐婚?”
儿子低调,但的确优秀,她担心是皇家忌惮,才想用婚事掣肘儿子。
“母妃,圣旨上不是说了,得大魏相助今年大渊各地百姓不必挨饿,大魏摄政王再次来大渊,陛下想让各地亲王来京亲自同他道谢,以彰显大渊诚意。
而几位亲王都年迈,封地也离不得他们,故而陛下才让儿子代父来京。”
谢谦垂眸,真正的原因他有所猜测,但他不会同母妃说的。
“至于赐婚的事,母妃更不必担心,若陛下有此想法,何须儿子来京,直接一道圣旨过去就是了……”
燕王妃被儿子安抚,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母子俩到了京城的燕王府,燕王妃身子乏累,没一会儿便睡下了。
而谢谦叫来随从,“查一查,时无暇出现在十里长亭的事。”
随从问道,“世子担心是她有意接近?”
谢谦微微颔首,“京城不比在燕地,需事事小心,府上不必再招下人。”
京城燕王府常年无人居住,只留了几个看宅的,如今他们母子回来,按惯例得添置下人。
但,自收到那封信后,谢谦不得不谨慎。
“通知下去,大家辛苦些,回头给大家发双倍月银。”
燕王世子到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耳中,在皇帝去凤仪宫陪她时,她抓住皇帝的手激动道,“陛下,他真的来看我了吗?
我是不是得梳妆打扮下,不能叫他看到我这邋遢样子……”
她求皇帝,“陛下,二十一年了,我们母子再见面,我想他面前体面些,陛下帮我梳妆可好?”
她如今依旧消瘦,但是精气神比先前稍微好了些,宫人说因是皇帝常陪伴,又亲自喂药让皇后心情好,故而身体跟着好转。
皇帝是盼着皇后好的,听了宫人这话没作怀疑,越发来得勤,先前纳的那三位已然成了摆设。
眼下见皇后激动,忙安抚,“他今日刚到京,得给他时间休整,明日,明日朕便让他进宫。
不过,按辈分他如今是朕的堂弟,亦是臣子,不便在凤仪宫久呆。”
(前文有提,燕王是皇帝的叔叔。)
“臣妾晓得,臣妾会把握好分寸的,只要能见他,臣妾都配合。”
她说得很是可怜,皇帝心头愧疚,若非嫁给他,皇后也不必将儿子换出去。
可他不知,他一离开,皇后就让郑家人敲响了燕王府的后门。
“你是谁?为何半夜来寻我?”
谢谦看着眼前郑家男子,眉目平静。
郑老大亦打量谢谦,倒是和云王一样都是温润外表,但云王的野心在郑家人面前从来不藏着,眼前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暂时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过,谁不渴望权势呢,不表露无非是与他们不熟,不够信任他们罢了。
郑老大直说来意,“我姓郑,是皇后娘家侄子,也是殿下的嫡亲表兄,娘娘思子心切,让我代她来看看殿下。”
谢谦淡淡道,“郑公子慎言,谢某乃燕王世子,不是什么殿下。”
郑老大蹙眉,这是不想认,还是怕皇帝知道不敢认?
他丢出诱惑,“娘娘信中已同殿下说明了您的身份,娘娘让我告诉殿下,当年她也是逼不得已。
这些年娘娘始终愧疚,娘娘说殿下流落在外吃了许多苦,有不曾得到她的关爱,故而唯有将这大渊江山弥补给殿下。”
谢谦轻轻哦了一声,“东宫有太子,得陛下看重,身后又有朝中不少官员拥护,还有大魏外力,娘娘要如何从他手里夺了这江山给我?”
郑老大见他来了兴致,笑道,“陛下对娘娘的深情,你定然也知晓,但凡娘娘的诉求陛下没有不应的。
群臣听君王行事,而大魏再强悍,也不可能干涉大渊内政。
殿下尽管放心,只需听娘娘令行事,娘娘会让殿下如愿的。”
谢谦微微颔首,似思量。
郑大见状,便又说了些皇后对谢谦的牵挂,见谢谦面有动容,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时无暇趴在房梁上,将这一切听得分明。
正思索皇后要如何做时,便听得谢谦道,“姑娘可听够了?”
时无暇垂眸,见谢谦直直看向她,四目相对,她心里骂了句粗话,麻蛋,竟被抓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