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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打翻的朱砂砚,将四合院的灰瓦染成暖红。刚从天津归来的李天佑握着门环的手突然顿住,门缝里飘出浓郁的炖肉香气,混着中药罐咕嘟咕嘟的沸腾声,还隐隐传来二丫哼着新编的革命小曲。他低头拍掉军靴上的冰碴,美式军靴踏过门槛时,扬起一片细小的雪沫。

“哥!”四岁的小丫从门墩上蹦起来,辫梢系着的崭新红头绳格外醒目,那分明是徐慧真用剪碎的标语旗边角料改的。她的棉鞋在青石板上跺出脆响:“杨婶不让说,但慧真姐姐吐了三天......” 话没说完就被小石头捂住嘴,少年腰间挂着的铁皮罐里,子弹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堂屋里,炭盆烧得正旺,火星不时溅在糊着《人民日报》的墙上。徐慧真和秦淮如并排坐在八仙桌旁,前者身上的列宁装下摆扫过桌角的《妇婴卫生手册》,后者腕上的银镯随着动作轻响。

桌上盖着红布的砂锅滋滋冒热气,揭开竟是酸菜白肉,肥美的肉片在汤汁里打着旋儿。钱叔拄着榆木拐杖从东厢踱出来,右腿抗日时留下的旧伤裹着新换的绑腿:“天佑啊,你今儿可是双喜临门啊......”

“当家的。”徐慧真正要起身开口,突然脸色一变,连忙捂住嘴干呕起来。秦淮如眼疾手快,立刻从荷包里掏出酸梅,慌乱中银镯险些撞翻药碗。李天佑的目光扫过炕柜上摞着的协和医院牛皮纸袋,露出半张化验单的朱红印章,心跳陡然加快。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二丫的笑声。小丫头正踮着脚往檐下挂红纸灯笼,映得发梢像染了层霞光,却不小心踢翻了腌酸菜的青花坛。酸菜水混着雪水在地上漫开,惊得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两个都是喜脉!已经上医院检查过了,都有一个月了。”杨婶端着药罐掀帘进来,眼角笑出细密的皱纹。药罐里飘出当归和枸杞的香气,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弥漫开来。钱叔兴奋地用拐杖敲击地砖,震得梁上悬着的干辣椒簌簌掉落:“李家要添丁进口可是大喜事,按老礼该摆三牲......”

“钱叔,新社会不兴这个。”徐慧真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眼神坚定。她轻轻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桌下的脚却悄悄勾住秦淮如的脚踝,无声传递着安心。

小石头突然拽住李天佑的衣角:\"哥,等我学会了做木枪,我要给两个小侄儿一人一把。\" 话音未落,二丫和小丫已经掀帘冲进来。小丫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辫子上的红头绳跟着晃动:\"哥哥,我也要!我也要!\"

李天佑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去抱抱两个女人,冲到跟前却不知怎么下手,生怕影响到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他兴奋得手足无措,一把抱起小石头高高举起。少年欢快的笑声中,他忽然想起天津码头搬运的鞍钢钢轨,想起海河上飘扬的红旗,此刻却觉得怀里的温度才是最坚实的依靠。若不是钱叔笑着用新做的拐杖轻敲他后背,他真要把屋里所有人都抱起来转圈。

“瞧我这记性!”李天佑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打开包袱。包裹里的天津大对虾还带着渤海湾的咸腥,虾尾沾着细小的盐粒;新鲜青菜翠绿欲滴,完全不像这寒冬腊月的产物。“今儿咱家吃海鲜面!”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月光爬上窗棂时,一家人围坐分食长寿面。小丫不小心把面汤洒在《土地法大纲》传单上,徐慧真破天荒没有训斥,反而笑着用帕子擦干净。杨婶往孕妇碗里夹着鲜嫩的菠菜,突然抹起眼泪:“要是我的儿子还活着......”

“杨婶,现在战争快结束了。”徐慧真握住老人粗糙的手,“回头我带您去军管会问问,肯定能打听到消息。”秦淮如也轻轻点头,腕间银镯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是呀杨婶,先前兵荒马乱的,一时失了联系也是常有的事,咱多打听打听,肯定能有消息的。”秦淮如也附和道。

“对,不管怎样,咱们都是一家人,有我们......”话没说完,李天佑桌下的脚不知被谁狠狠踩了一脚,把后半截话成功咽了回去。

夜深人静,李天佑、徐慧真和秦淮如头回躺在一张炕上。炭盆里的余火明明灭灭,映得三人脸上忽明忽暗。李天佑的手轻轻覆在两人的小腹上,感受着生命最初的悸动。

“当家的,那卫生训练班明天就开始了......”秦淮如的声音轻如蚊讷。

“想去就去。”李天佑立刻接口,“只要你身子受得了。我尽量少出车,家里的事全包在我身上。”

徐慧真轻轻哼了一声:“说的好听,等军管会一声令下,还不是又跑得没影?”话虽这么说,她却往李天佑身边靠了靠,“不过你在外头忙的是大事,我们懂。有杨婶和钱叔照应,家里出不了岔子。”

远处传来军管会宵禁的熄灯号,悠长的号声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李天佑摸出块瑞士怀表,表链上刻着太古洋行的编号,表盘却对准了新中国的北京时间。秦淮如靠在他肩头数星星,忽然轻声问:“孩子大名...... 你打算叫什么?”

远处传来军管会宵禁的熄灯号,李天佑摸出块瑞士怀表,表链上还刻着太古洋行的编号,表盘却对准了新中国的北京时间。秦淮如靠在他肩头数星星,忽然轻声道:“孩子大名......你打算叫什么?”

“承安、承平。”李天佑不假思索,“不管男孩女孩,都叫这名字。”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天津码头那些被修复的起重机,想起北平街头新刷的标语。或许,这两个即将诞生的小生命,正是新时代最美好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