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饭馆里，郑雯手下的小姑娘们陆续进店。外送的单处理得差不多后，这个老板娘带着自己的男人，跟这群小姑娘们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相聊正欢。
“老板娘，冒昧一下，我听刚才那个姓黄的人一直叫您熊啥啥的，您真的姓熊吗？”为首的小姑娘笑着问道。
“没啥冒昧不冒昧的，妹子。好多年了，我以为我脾气都收住了，结果那黄胖子逼着我又开始骂人了，让大家见笑了。”老板娘稍稍害羞，接着说道：“这边好多人都不知道我姓啥，我是从南边远地方嫁过来到洮林的，我家男人姓熊，一开始周围的人都喊熊媳妇，后来喊熊嫂子，再后来喊熊大娘，喊着喊着大家都这么喊了，我也就习惯了。我本家可不姓熊，姓沮，比较稀有的一个姓氏，说出来估计有一些人都不认识。”
“那以后就叫您沮大姐好了。”小姑娘笑着说道。
“叫什么都无所谓，好多人不知道，这么贸贸然地称呼还真不习惯，不行，你们就还喊我熊姐好了。”老板娘笑着道。
“熊大姐好，熊大姐好，熊大姐好。”几个小姑娘陆续地称呼。
“我说妹子，现在也比较晚了，店里也没别人了，咱说点实在话。”老板娘开口说道。
为首的小姑娘先是一愣，紧接着笑容堆上脸庞：“老板娘您说。”
“妹子，我一眼看你们就是读书人，坐办公室的，不像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但是可别以为我们生意的就都是大老粗了，论知识和文化水平我们是不高，但是我们看人可不差。话说回来，从刚开始注意你们，到后来特意留意，我可观察了你们有一段时间了。”老板娘笑着说道。
为首的小姑娘面上继续带着微笑，内心实则已经开始暗暗慌张。
“从隔壁那边开始动工拆迁，我就瞅见你们了。刚开始时，我倒没大在意，有时候是你，有时候是她，少的时候两三人一起，多的时候也有三五个人一起，而且尽是年轻的美女帅哥们。妹子，你们都是一起的吧？”老板娘笑着问道。
为首的小姑娘略显尴尬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老板娘的眼光真毒，您猜对了。”
见小姑娘脸上明显现出局促和不安，老板娘忙安抚道：“妹子，别紧张，咱这又不是审问，只是一起聊聊天说说话，要是我哪句话说得难听了，你们及时提醒我。还有啊，今晚的饭我请了，你们放心地吃，不够咱再加。”老板娘说道。
“那先谢谢老板娘了。”几个小姑娘异口同声地说道。
“该我谢谢你们才是，是吧，老公？”老板娘说完用胳膊轻抵了一下身旁的男人。
“嗯。”木讷的男人难得挤出一个字来。
见他们疑惑，老板娘继续笑着说道：“谁不知道拆迁的地方土多灰大啊，虽然给拉上了围挡，但那又能挡得住多少呢。退一步说，那些围挡是把灰给挡了不少，但也把我们这边这些店也基本挡完了。这也不能怪人隔壁的施工队，人考虑的还是蛮周到的，怕拆迁扬起的尘土刮过来，还特意让人围着这咱一圈给挡了起来，要说人也不是坏心思。”
“老板娘，那这边的人都跟您一样的想法吗？”为首的小姑娘笑着问。
“这就不知道了，人心隔肚皮的，谁知道别人怎么想呢？不过，我总觉得吧，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做得好与不好，做得到与不到，这些街坊四邻们还是能看得到的。不是我想抱怨，就拉围挡这一条，至少咱这边的还没人隔壁施工队考虑得周到，说明人对面的老板至少还是替咱考虑来的。”老板娘说道。
“说话，注意。”老板娘的男人用手轻轻碰了下老板娘的胳膊。
“又没啥外人，你怕什么。再说了，就是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又不是我们一家我一个人这么想，你平时里也出门了解了解，这条街上的人们是不是跟我一样的想法，只是他们碍于面子不敢说而已。”老板娘转过头来，笑着继续说道：“咱家男人做事比较小心，这么多年习惯了，我这人比较直来直去，事不能存在心里，尤其是这些让人心气不顺，说出来还窝囊的破事。”
“老板娘，您刚说这边的人大多跟您一样的想法，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啊？”为首的小姑娘试探性地问道。
“还能怎么想呢，妹子。咱这跟你们不一样啊，我们这些都是小本生意，而且开门做一天生意就赚一天的钱，这生意要是没有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呢，而且老家还有老人，还有孩子上学。一天两天还好，三天五天也能勉强凑活，要是连续个十天半月都没生意，你们觉得咱这小店能撑多久呢？”老板娘不理会她男人拉她的手，继续说道。
“刚刚还说要谢谢你们这些美女帅哥们来着，就说的这事呢。我当时还好奇呢，拉完围挡后的第三天吧，我当时还愁呢，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拆迁加重建，没个三五年是不可能好的，我们这连三五天都等不了，何况三五年呢。当时正愁着呢，不知你们从哪就冒出来了，还主动问我们卖不卖饭。还记得吧，妹子？”老板娘笑着问。
“嗯，记得，记得。”为首的小姑娘答道。
“有一人算一人，有两人算两人，总比没开张的好，而且还是顾客主动问呢。妹子，你们那天我记得你和另一个高个子的漂亮姑娘来着的，我还记得你称呼她叫组长是吧，她人呢，怎么今天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啊？”老板娘笑着问道。
殊不知，老板娘嘴里提到的另一个高个子的漂亮姑娘就是郑雯，此刻正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偷听”她们的对话。为首的小姑娘早在身上打开了录音设备，从老板娘跟黄胖子的吵架开始，到现在屋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都被郑雯听进了耳朵里。听到老板娘居然还惦记自己，郑雯脸上不禁挤出一丝笑容。
“哦，您说她啊，她今天不方便，去忙别的事去了。”为首的小姑娘搪塞道。
“哦，不影响不影响，回头你们见她时代我问好。”老板娘说道。
“谢谢老板娘，一定一定。”小姑娘回复道。
“话说回来，你们过来的时候我们当时马上就撑不下去了，正准备关店。可巧你们就来了，我当时心想着，能做一顿是一顿吧，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谁成想，中午吃完，下午又来了，还多带了几个人过来，而且还点了好大一桌子菜，你们没吃完，我还替你们打包来着的。”老板娘回忆道。
“老板娘记性真好，是这么回事。”为首的小姑娘说道。
“再后来，我就突然发现不光是我们家，邻近的好些家也是这么个情况，从没来过的人突然就到我们这来了，而且都是成群结队的。我当时好好奇呢，不会是一阵风吧，过去就过去了，结果没成想，这隔壁施工队的人也突然到我们这来订餐来了，这一下子，生意可不就来了吗？”老板娘兴奋地道。
“那可恭喜老板娘了。”为首的小姑娘道。
“这也是怪我们自己笨，怎么想不起来主动去推销呢。这是你们的那个什么组长小姑娘给我出的主意，她给牵的线搭的桥，要不我们哪有这门道呢。”老板娘说到开心处，忍不住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这不，我们这生意一下子就活过来了，我们暂时也不用闭店和回老家了。”
“这是好事情啊，老板娘。”为首的小姑娘说道。
“谁说不是呢。可是也不全是好事啊。你知道的，原本我们这边也是在规划之内要拆的，因为老大不让，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动，就算个别人想动，碍于压力和面子也都不敢出声。”老板娘说道。
“老板娘，这么说，您是支持和想拆了重建的是吗？”为首的小姑娘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
再三确认门已经关好后，老板娘悠悠地叹出一口气，说道：“那不是迟早的事吗？要是等个三五年隔壁都建好了，我们这边到时成啥了？贫民窟还是城中村？要是到时候隔壁再建个商场或是美食城之类的，那将来我们这些小店还有人来吗？还有我们的生意做吗？”老板娘说道。
她的男人放开了一直放在老板娘胳膊上的手，鼻子中轻轻地‘哼’出一口气来。
“小姑娘，这些话原不该当着你们的面说的。不过这些话憋我心里也憋了不少时间了，今天索性就说出来了。而且吧，也不光是我们一家这样的想法。”老板娘还没说完，男人又转过脸来看着她，显得一脸的疑惑。
老板娘瞧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微笑着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不是一厢情愿，我又不憨不傻的，我既然敢说，自然是有点底气的，而且我还联系好了咱这边的十来家，他们都是我这意思，只是都不敢说而已。”
“你，你就非当那个出头鸟吗？”木讷的男人终于开口说了段长句子。
“有些事，你想捂那是捂不住的。我问你，孩子在外面上学，每个月生活费得要吧，公公的身体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吧，现在婆婆勉强还照顾着，哪天婆婆要是照顾不了了，咋办？我去还是你去？钱谁来出？”一同连珠炮似的发问，逼的男人轻叹了一声后，又开始沉默。
“小姑娘，别介意哈。我们跟你们不一样，居家过日子的人们可不像你们这群年轻的帅哥美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老板娘笑着说道。
“理解，理解，老板娘。我自打学校毕业以后，就没再跟爸妈要钱了，我爸妈他们以前条件也没多好的，从我毕业后他们压力就轻了许多了。”为首的小姑娘说道。
“是啊，谁都要有这么个经历和过程的。咱又挣不了大钱，只能指着咱这点手艺出点苦力来维持。要不是你和你们组长来支持，这会我们真不知道在哪呢。”稍稍停了一停，突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你们来我们这边肯定是带着任务和目的的，但是那又能如何呢？我说得没错吧，小姑娘们小伙子？”
为首的小姑娘只是笑笑不语。
“没关系，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也不怕告诉你们知道，刚刚跟我吵架的那个黄胖子就是我们这边老大的心腹手下，老大平时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在维持秩序。不瞒你们说，这边街道上的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大家不是沾亲带故，就是左右四邻，谁不认识谁啊，所以平时里啊，大家都相安无事，偶尔有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笑笑过去了，从来没什么大的争执，所以你们发现了没，我们这整个一条街上连治安的岗亭都没有，因为不需要。”老板娘说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为首的小姑娘若有所悟地说道。
“可从今年开始，我们的老大就基本不在我们这片了，连逢年过节都难见到，平日里就更别说了，不知道他又在忙什么了。这黄胖子哪有老大那能耐和气度，仗势欺人的东西，只知道照顾自己和他交好人的生意，对我们这些关系远的根本不管不顾的。他既然无情，那也不能怪我们无意，没人照顾着，只能自己找门道找生意了，我为什么想要早点拆掉早点搬，也是这个道理。”老板娘说道。
“你少说两句吧，詹老大不是给咱想办法了吗？”身边的男人再次开口道。
“詹老大是想办法了，但是有结果吗？之前我也听说詹老大跟隔壁开发商的老板谈了，但是等来等去，人隔壁施工得热火朝天的，咱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大家天天吃灰喝土的，谁看着不心急啊？”老板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