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相谈甚欢,没一会儿便来到了藏书阁……
当藏书阁的门打开,又轻轻关上后。
颜路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饶是他几十年来风轻云淡的性子,在面对秦明的时候,依旧感到压力山大。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做到一直心如止水。
如果有,那就是他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他望尘莫及的人……
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藏书阁,颜路的心里在想着秦明刚刚的一句话。
“坐忘心法或许正是为颜路先生这样性格的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究竟是坐忘心法契合了他,还是因为坐忘心法的原因他才变成如今这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呢……
颜路转身离开了并没有在这里等着。
根据以往的经验,秦明与荀夫子
聊起天来,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的……
藏书阁内弥漫着旧书卷特有的沉木香,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积着薄尘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荀夫子正临窗而坐,手中握着一卷古籍。
见秦明进来,缓缓抬眼,目光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却又藏着一丝突破后的澄澈。
“你倒是稀客......”
“上次不是说过这段时间会常来嘛。”
秦明边说边走到案前坐下,目光落在荀夫子身上。
他能清晰感受到荀夫子周身那股与天地相融的气息。
不再是大宗师的厚重,而是如春雨般润物无声,却又包罗万象。
秦明拱了拱手道。
“天人之境,恭喜夫子。”
闻言,荀夫子放下手中书卷,指尖顺势在案几上轻轻点了点。
“那场雨,倒是给老夫送了份大礼......”
说着荀夫子对着秦明微微躬了躬身子。
“老头子在这里谢过先生了。”
“老夫子客气了。”
秦明摆了摆手,倒也没有拒绝荀夫子的谢意。
“其实真要说起来,我也只是打破了天地对人的束缚,能够突破还是夫子您自己的本事。”
“那这天下也只有先生才能打破天地束缚不是吗?”
荀夫子笑呵呵的看着秦明。
秦明翻了个白眼。
“老夫子还是叫我名字吧,先生这两字从夫子嘴里喊出来,我听着别扭......”
“好的,秦明小友。”
“......”
见秦明沉默,荀夫子笑了笑继续开口道。
“小友不会怪老夫吧?”
闻言,秦明疑惑的反问道。
“夫子指的是?”
“老夫擅自将新境界取名为‘天人之境’的事,按理说小友才是第一个到达此境界的人,名字应该由小友取才对......”
闻言,秦明再次翻了个白眼。
心想,你取都取了,现在知道说这个了?
“名字而已......要是按照夫子这话,我都不知道要想多少个名字,关键是有什么用呢?
就算取了也没有什么参考性......”
“......”
这下轮到荀夫子不说话了。
聊天嘛,就是要在一方无话可说的时候,另一方继续提起新的话题,这样天才能聊下去嘛。
所以在藏书阁内的气氛沉静了一会儿后,秦明百年便开口惋惜道。
“只是这境界虽破了寿元桎梏,却仍有百年之限,未免可惜......”
荀夫子闻言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
“百年还不够么?”
他抬头望向窗外的天光。
“那场暴风雨让老夫我多了百年光阴,已是逆天改命,贪心不足,反倒是落了下乘......”
“还是夫子看得通透......”
秦明心想,要是嬴政也能想明白就好了......
他也就不用为此事发愁了......
“只是这百年,夫子打算如何度过?”
“还能如何?”
荀夫子拿起案上的茶盏,浅啜一口。
“守着这藏书阁,看看书,写写书,教教弟子,偶尔与秦明小友你论论道,这样的日子光是想想,老夫便觉得美妙......”
说着,荀夫子先是顿了顿,然后看向秦明。
“倒是你,促成这场雨,引动天地气机,可知动了多少人的道心?”
秦明挑了挑眉回道。
“天地运行自有其理,那晚不过是顺势而为。
有人借此突破,是他们自身的天赋和机缘。
有人心生动荡,是他们道心不稳,天赋不够,与我何干?”
“你啊。”
荀夫子摇头失笑,
“嘴上说着‘不争’‘顺势’,做的却是搅动风云的事。
六国,儒家,墨家,农家……
如今这天下的走向,隐隐都绕不开你......”
“夫子错了。”
秦明纠正道,
“我从未想过左右天下,只是不想看到这世间因某些人的争斗而崩坏。
就像农家的根,若被虫蛀风折,最后遭殃的,还是田埂上的百姓......”
荀夫子先是沉默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道。
“小友应该知道,天人之境的妙处,不仅在于突破年龄上的桎梏,甚至还在于能隐约窥见天命轨迹......”
荀夫子目光深邃。
秦明端起茶盏,水汽模糊了他的神色:
“未来由人造就,而非天命注定。
夫子安心看着便是,这百年光阴,总会看到些有趣的事......”
“趣事?”荀夫子哑然。
“你是指天明那孩子?还是盖聂与卫庄?亦或是……咸阳城里那位?”
“皆是,亦皆不是。”
秦明笑了。
“就像这藏书阁的书,每一页都有故事,可若不翻开,谁知道哪一页最动人?”
荀夫子看着他,哪怕他如今已是天人之境,依旧还是觉得秦明的想法难以捉摸。
他挥了挥手。
“罢了,与你论道,总像是在跟天地对话,输赢都没个定数......”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地面,落在两人之间的茶桌上。
甚至能够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百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见证许多故事了......
片刻后,秦明开口转移话题道。
“听伏念掌门说,名家的人来了?”
荀夫子点了点头回道。
“公孙龙的后人,无非就是带着‘白马非马’的那套旧论来讨教。”
荀夫子端起茶盏,茶汤里浮着几片茶叶。
“年轻人锐气盛,总觉得辩赢了几句,就能把天地道理说透......”
秦明笑了笑回道。
“名家善析名实,儒家重明事理,就应该该多碰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