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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网游动漫 > 虞荼错梦 > 第248章 雪球逗趣,听风显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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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雪球逗趣,听风显威

夏末的晚风裹着未散的暑气,从相国府的月洞门钻进来,吹得廊下挂着的竹帘“哗啦”作响,碎影落在青石板上,晃得人眼晕。白诗言抱着雪球坐在竹椅上,暖乎乎的身子蜷在她臂弯里,粉舌正执着地舔着她袖口,那里沾着午后喂的桂花蜜糕碎屑,引得它时不时发出“喵”的软声,尾巴还轻轻勾着她的手腕。

“小姐,您都在这儿瞅着槐树发呆半个时辰啦!”丫鬟饼儿端着食盒快步走来,盒盖一掀,刚湃过井水的酸梅汤冒着凉气,瓷碗外壁凝着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夫人特意让厨房加了冰镇银耳,说您前儿个喊着暑气重,快尝尝,凉丝丝的可舒服了!”她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藕荷色纱披风,轻轻裹在白诗言肩头,“虽说还是夏末,可后半夜风硬,您身子还没缓过来,可不能再着凉了。”

白诗言接过瓷碗,指尖触到碗壁的凉意,心里却像压着块温吞的石头。她望着院角那棵老槐树,残花还挂在枝头,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青石板上,转眼就被饼儿用竹簸箕扫到一旁。“饼儿,你说……墨公子那边,听风兽还调皮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蝉鸣盖过。

饼儿正弯腰收拾石桌上的蜜糕碟子,闻言直起身,笑着回话:“小姐您又惦记墨公子啦?前儿个墨公子派来的小厮不是说,听风兽把后院的草皮踩得乱七八糟,还把墨公子晒的草药扒翻了,墨公子正忙着让人搭遮阳棚呢!说不定这会儿啊,墨公子正拿着新鲜兽骨逗听风兽,气得听风兽‘呜呜’叫呢!”她说着,伸手轻轻挠了挠雪球的下巴,舒服地眯起眼睛,爪子搭在她手背上,软乎乎的。

白诗言听着,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可转念想起自断云崖回来后,两人只通过两次书信,第一次说听风兽捣乱别院,第二次说北边商路有点乱子,再没别的话,心里又泛起淡淡的失落。她指尖摩挲着腕上那道淡青勒痕,是守灵窟里被铁链缠过的印记,虽已结痂,却总在想起墨泯替她挡下蚀心藤时,泛着隐隐的热。“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听风兽……”

“小姐要是想去,明日我就去跟夫人说!”饼儿眼睛一亮,凑到她身边,“前儿个我去厨房取点心,听见夫人跟陈嬷嬷说,想给您做新的素色衣裙,正好能借着试衣的由头提一句,夫人准答应!”

白诗言却轻轻摇了摇头,把瓷碗放在石桌上:“不了,娘最近总忙着整理药圃里的清霖草,说要给我晒成干存着,我不想让她分心。”自从从断云崖回来,花凝玉绝口不提窟里的事,没提花尊,没提青长老的埋伏,连那支说“早让匠人打好”的荼靡簪都没再提,每日只是叮嘱她喝补汤、歇午觉,甚至在她提起墨泯时,也总笑着岔开:“女孩子家要安稳,别总往外跑,墨公子那边,让小厮传句话就好。”

饼儿看出她的失落,刚想再劝,就见另一个丫鬟春桃抱着个雕花木盒,慌慌张张跑进来,裙角还沾着草屑:“小姐!您早上让我找的旧物盒,我在衣柜最底层的樟木箱里找着啦!这盒子沉得很,我差点抱不动!”她把木盒放在石桌上,喘着气道,“盒锁都锈了,我找小炉匠撬了半天才打开,您快看看里面是不是您要的东西。”

白诗言眼睛一亮,连忙放下雪球,伸手把木盒抱到膝头。盒面上刻着半朵兰草,是花凝玉年轻时最爱的纹样,边角泛着温润的包浆,显然是放了许多年的旧物。她轻轻掀开盒盖,一股淡淡的樟木味混着旧纸的气息飘出来,几张泛黄的信纸叠在底层,上面压着一支银质荼靡簪,簪头的花瓣雕得精致,只是簪尾缠着半块碎布,布上绣着的“灵”字被墨迹晕得模糊,最上面还放着个绣着星纹的锦囊,里面似乎裹着硬物。

“这簪子真好看!”饼儿凑过来,眼睛都直了,“小姐,这是不是夫人常说的那支?去年夫人还跟我说,等您笄礼时就给您戴上,怎么藏在旧盒子里了?”

白诗言没应声,指尖捏起一张信纸,烛火下的字迹娟秀却带着急促,是花凝玉的笔迹,开头写着“灵溪亲启”,末尾的日期被撕去大半,只留下“夏至”两个字。“灵溪……是花尊吗?”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指尖捏着信纸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信里没提具体事,只说“守灵玉藏着当年的真相”“青枫院的人不可信”,最末尾还画着个奇怪的符号,两道交叉的藤蔓缠着颗泛红光的珠子,和守灵窟星图上那颗代表守灵玉的红星竟有七分像。

雪球凑过来,鼻子在信纸上轻轻嗅了嗅,突然“咪呜”一声,爪子拍了拍信纸,像是在提醒什么。春桃刚要伸手摸那支银簪,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小姐,夫人来了!”

白诗言慌忙把信纸塞回盒底,刚扣上盖子,就见花凝玉提着食盒走进来,身上穿着淡蓝素裙,手里还拿着一把绣着兰草的团扇。“言儿,夜里风凉,怎么坐在廊下?”她走到竹椅旁,伸手摸了摸白诗言的额头,确认没发烫才放下心,“厨房炖了冰糖莲子羹,你最爱吃的,快趁热尝尝。”

饼儿和春桃连忙上前,一个摆碗盛羹,一个递过银勺,动作麻利得很。花凝玉坐在白诗言身边,目光扫过石桌上的木盒,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却很快笑着转向雪球:“这小家伙倒会享福,黏着你不肯挪窝。前儿个我让药圃的陈师傅采了些猫薄荷,回头让饼儿给你送过去,给它解闷。”

“娘,您怎么知道雪球喜欢猫薄荷?”白诗言接过莲子羹,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疑云却没散。她看着母亲温柔的侧脸,突然想起在守灵窟里,花凝玉提到花尊时躲闪的眼神,还有青长老吼的“二十年前青枫院没能拿到秘阁传承”,这些碎片像散在夏夜里的星,明明亮着,却怎么也串不成完整的光。

花凝玉正逗着雪球玩,指尖轻轻挠着它的下巴,闻言笑着回话:“上次墨公子派来的小厮说的呀,他说雪球在家总爱扒你书房的书卷,特意提了句猫薄荷能让它安分些,我便记着了。”她说着,伸手把白诗言颊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不经意蹭过女儿手腕的淡青勒痕,动作又轻了几分:“怎么?这是想墨公子了?要是想去别院看看,过几日娘陪你去,正好也谢谢她在断云崖里护着你,顺便把你前儿个念叨的桂花蜜糕方子,也跟她府里的厨娘讨来。”

白诗言心里一喜,刚要点头,就见春桃突然“呀”了一声,指着木盒盖子:“小姐!您看雪球!它把盒盖的绒布都勾出来了!”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雪球不知何时跳上石桌,正用爪子扒着木盒盖内侧的绒布,粉嫩的肉垫勾着线头,转眼间就扯出一小片软绒,还得意地对着白诗言“咪呜”叫了一声,尾巴翘得老高。白诗言又气又笑,伸手把猫咪抱回怀里:“你这调皮鬼,刚夸你乖,就开始捣乱!这绒布要是勾坏了,娘该说我没看好你了。”

花凝玉看着这一幕,眼底的笑意深了些,伸手帮着把绒布塞回盒盖:“罢了,这盒子旧了,绒布本就松了。雪球也是好奇,小孩子心性,别训它。”她说着,目光落在盒里的银簪上,语气软下来,“这簪子是你外婆当年给我的,本想等你十八岁行‘笄礼’时给你,后来忙忘了,倒让它在盒子里待了这么久。”

“外婆?”白诗言抱着雪球,指尖轻轻碰了碰簪头的荼靡,“外婆她也喜欢荼靡吗?”

“喜欢得很呢。”花凝玉拿起银簪,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簪身的细尘,“你外婆当年在院子里种了满院荼靡,每到春天,满院都是香味。她还说,荼靡干净,像极了性子通透的人,跟你这孩子倒有几分像。”

春桃凑过来,看着银簪啧啧称叹:“夫人这手艺真好,擦完跟新的一样!小姐十八岁戴这个行笄礼,肯定好看!”饼儿也跟着点头:“是啊小姐,到时候再配夫人给您做的素色衣裙,保管比京里的贵女都体面!”

雪球似乎不满被忽略,在白诗言怀里扭了扭,爪子又伸向石桌上的蜜糕碟子,眼看就要把碟子扒翻。白诗言连忙按住它的爪子:“不许闹!再调皮,今晚就不给你喂小鱼干了!”猫咪立刻蔫了下去,委屈地蹭着她的脖颈,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花凝玉把银簪放回盒里,合上盖子,指尖轻轻拍了拍白诗言的手背:“你呀,现在还能抱着雪球闹,再过几年,就该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到时候嫁了人,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整天跟猫咪疯玩,得学着打理家事,做个体面的当家主母。”

白诗言脸颊一红,抱着雪球往花凝玉身边靠了靠:“娘,我才不要那么早嫁人!我想一直跟娘待在一起,还要给雪球喂小鱼干呢!”

“傻孩子,哪能一直待在娘身边。”花凝玉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等你十八岁行完笄礼,娘就给你找个知冷知热、待你好的人。到时候你穿着红嫁衣,戴着这荼靡簪,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娘看着也安心。”

春桃和饼儿也跟着打趣:“小姐要是嫁了人,可别忘了我们呀!到时候我们还去给您送雪球爱吃的小鱼干!”

雪球像是听懂了“嫁人”二字,在白诗言怀里蹭得更欢,还对着花凝玉“咪呜”叫了两声,像是在抗议。白诗言抱着雪球,心里又甜又暖,指尖轻轻摸着簪盒的木纹,忽然觉得,十八岁的笄礼,好像也没那么遥远了。

花凝玉拿起木盒:“这盒子我帮你收去衣柜顶层,免得雪球再捣乱。你要是想戴簪子,随时跟我说,我让人再好好打磨打磨。”她说着,起身又叮嘱道,“夜里风大,别在廊下待太久,喝完莲子羹就回屋歇着,明日还要给你裁新裙子呢。”

白诗言点头应下,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低头戳了戳雪球的脑袋:“都是你,差点把娘的旧簪子弄坏,下次再这样,真的不给你吃鱼干了。”雪球“咪呜”一声,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心,像是在撒娇求饶。

饼儿收拾着石桌上的碗碟,笑着说:“小姐您哪舍得真罚它?前儿个它把您的绣线团扒散了,您不也只是轻轻说了两句,转头还给它加了小鱼干吗?”

白诗言脸微微一红,刚要反驳,就见雪球突然竖起耳朵,对着院墙外“喵呜”叫了两声,毛发都微微炸起。饼儿瞬间警惕起来,抓起石桌上的竹簸箕:“谁在外面?”

白诗言也屏住呼吸,抱着雪球站起身。晚风裹着蝉鸣吹过,墙外却没了动静,只有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晃动。雪球还在盯着墙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

“许是野猫路过吧。”白诗言拍了拍雪球的背,安抚着它的情绪,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西跨院挨着相国府内院,向来安静,怎么会突然有动静?她转头对饼儿说:“明日你去买小鱼干时,顺便问问门房,昨夜有没有外人靠近西跨院。”

饼儿点头应下:“小姐放心,我一定问清楚!”

雪球渐渐平静下来,重新蜷回白诗言怀里,爪子还轻轻搭着她的手腕。廊下的蝉鸣依旧,老槐树的残花落在青石板上,白诗言望着墙外的夜色,心里那点不安像涟漪似的,轻轻晃了晃,却又很快被猫咪的温软和对未来的期许抚平,不管怎样,有娘在,有雪球在,日子总会慢慢变好的。她抱着猫咪回屋时,还特意叮嘱饼儿把石桌上的桂花蜜糕收进食盒,想着明日若去墨泯别院,正好给秋姨带些尝尝。

而另一边,秋姨正跟着墨泯踏进院门。她手腕上浸了药汁的纱布还泛着潮意,淡褐色的药渍透过细布晕开,像在腕间缠了圈旧缎带。低头用素色帕子轻擦纱布边缘的汗渍时,鼻尖突然萦绕起浓得化不开的甜香,前几日刚开的金桂落了满院,连青石板缝里都嵌着细碎的金黄,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她的青布裙摆上,沾着点温热的阳光,倒让连日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秋姨跟着墨泯走没两步,眼角余光总往身旁人身上瞟。见那玄色衣袍下摆还沾着轩墨庄的尘土,墨泯侧脸绷得像块冷玉,显然还在为她被掳的事气闷,秋姨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她攥着帕子暗自嘀咕:自己在轩墨庄受的委屈是真,可这一路连句体己话都没跟少爷说上,总不能一直僵着。她本就是热热闹闹的性子,最见不得冷场,刚想开口软语:“少爷,厨房还炖着您爱喝的莲子羹呢”,斜后方突然传来“咚咚”的厚重蹄声,混着牲畜焦躁的低哼,绝非院中鸡犬动静。

“少爷,您看这金桂……”话音刚落,一阵温热鼻息突然扫过颈后,生肉的腥甜混着兽类浊气,瞬间盖过了桂花甜香。秋姨浑身一僵,帕子“啪嗒”掉在青石板上,裹着的两块桂花糕滚出来,米白糕体沾了尘土,精致纹路瞬间糊成一团。

还没等她反应,余光已撞进青黑色巨影,那巨兽从廊柱后猛地窜出,两丈多高的身躯遮了半院晨光,青黑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硬光泽,每片都有成年男子巴掌大,边缘还沾着草屑泥点;断角上干结的血痂透着陈旧暗红,风一吹,尖锐角尖竟带“咻咻”声;最骇人的是那双琥珀色瞳仁,正死死盯着她脚边的桂花糕,瞳仁里映出她惊恐模样,唇间獠牙露着半截白森森的尖,前爪还在青石板上刨着,显然把糕点当成了“猎物”。

“啊,!”秋姨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只挤出细碎气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她这辈子在乡下见惯护崽母狗、发狂耕牛,甚至遇过偷鸡黄鼠狼,可那些牲畜再凶,也没有眼前巨兽一半骇人。凶兽鼻息喷在鞋面上,带着淡淡腥甜,吓得她双腿发软,后背死死抵着廊柱才没瘫倒,手腕纱布被冷汗浸得发潮,药汁顺着布纹滴落,在青石板晕开小小褐痕。

“听风兽!”墨泯声音骤冷,快步上前将秋姨护在身后,玄铁剑虽未出鞘,却已抬手按住剑柄,周身气压沉得吓人,“退后!”

听风兽正盯着桂花糕刨得欢,被呵斥得浑身一僵,琥珀瞳仁里瞬间没了凶气,反倒透着几分委屈,庞大身躯往后缩了缩,蹄子还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糕点,像是怕踩碎了惹墨泯生气。可它刚退半步,又忍不住回头看秋姨,显然对这个“陌生面孔”好奇,尾巴轻轻晃着,扫得廊下竹帘“哗啦”作响。

秋姨躲在墨泯身后,只敢露出半张脸,看着巨兽从“凶神恶煞”变“乖巧听话”,嘴巴张了又张,半天没出声。墨泯回头瞥了眼她发白的脸色,语气软了些:“别怕,它不伤人,就是馋嘴,见了吃的就挪不动脚。”说着弯腰捡起桂花糕,拍掉尘土递过去,“只能吃一块,剩下的给秋姨留着。”

听风兽立刻凑过来,用断角轻轻蹭了蹭墨泯手腕,小心翼翼叼过一块桂花糕,转身往后院跑,庞大身躯撞得树枝“哗哗”响,却没碰掉一朵桂花。秋姨看着它背影,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廊柱的手还在微抖:“少、少爷,这是……这是什么兽啊?也太吓人了!”

“叫听风兽,昨日从断云崖带回来的。”墨泯帮她捡起帕子递过去,“平时乖得很,就是护食,刚才是吓到你了。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些桂花糕补偿。”

秋姨接过帕子,心里的委屈紧张渐渐散了,又恢复往日热络:“哎呀,补偿倒不用!能回别院跟少爷待在一起,比啥都强!对了,厨房还炖着莲子羹,我去给您盛一碗解解暑气!”说着攥着帕子往厨房走,脚步轻快不少,手腕纱布晃着,竟也没那么疼了。

可刚走两步,听风兽突然从后院探出头,琥珀瞳仁直勾勾盯着秋姨。秋姨脚步一顿,瞬间僵在原地。墨泯无奈叹气,快步上前牵住秋姨手腕,刻意挡在她与听风兽之间:“我陪着你走。”

凶兽见状,才勉强收敛敌意,却依旧死死盯着秋姨背影,蹄子在地上反复刨着,直到两人走进厨房,才重新趴在树荫下。只是这次没了之前的慵懒,它耳朵始终朝着厨房方向,连风吹桂树的沙沙声都没让它分神,活像个守着猎物的猎手。

这日之后,听风兽成了别院上下的“心头刺”,更可怕的是,它只认墨泯一个人。只要墨泯踏出别院半步,听风兽就像换了副模样,往院中空地一趴,浑身鳞片绷得发亮,琥珀瞳仁里满是戾气,连风吹动树叶的声响都能让它竖起鬃毛。

前日墨泯去前镇采买,负责浇花的小丫鬟素心没留意,提着水桶从听风兽旁边过,不过是离得近了些,凶兽突然跳起来,前蹄狠狠刨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碎石子擦着素心的脚踝飞过,划开道血口子。素心当场吓哭,连水桶都扔了,一瘸一拐跑回房,至今不敢踏出房门;昨日护院老赵巡院,想绕去后院检查柴房,刚靠近月洞门,就被听风兽的低吼逼了回来,那凶兽直起身时,庞大的影子几乎将老赵整个人罩住,吓得老赵连腰间的佩刀都没敢拔,倒退着跑了半炷香才敢回头。

天刚蒙蒙亮,负责洒扫的晨儿、春桃、小莲端着铜盆往后院走,晨儿盆里浮着新鲜金桂花瓣,要给少爷擦书桌;春桃拿着沾着晨露的长柄扫帚,要清理廊下落叶;小莲怀里抱着刚浆洗好的玄色中衣,要晾在院中的绳上。

三人刚绕过月洞门,就见听风兽趴在空地上啃兽骨,青黑鳞片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骨头上的血丝还没干透,看得人头皮发麻。晨儿手一抖,铜盆“哐当”砸在地上,清水混着花瓣溅了满地,盆边还磕出个小坑;春桃手里的扫帚也掉了,木柄滚出去老远,撞在假山石上发出闷响;小莲直接躲到晨儿身后,双手紧紧攥着她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对、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晨儿慌忙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的疼都顾不上,头埋得几乎贴到地面。她上次只是想给少爷送块热桂花糕,刚靠近听风兽三尺远,就被凶兽鼻息吹得摔了个跟头,膝盖擦破的疤至今还在。此刻见凶兽抬头看她,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着哭腔。

听风兽盯着三人看了片刻,喉咙里发出低沉呼噜声像是警告,才重新低头啃兽骨。晨儿这才敢慢慢起身,捡铜盆时指尖还在抖;春桃找回扫帚,手抖得连扫帚毛都歪了;小莲依旧躲在晨儿身后,一步都不敢往前挪。三人踉踉跄跄往后院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廊下桂花落在肩头都浑然不觉。

厨房里,老厨娘张婶系着靛蓝围裙切菜,刀刃落在案板上的“笃笃”声格外规律。灶台上摆着七八个白瓷碗,盛着切好的青菜、肉片和泡发香菇,今日要做香菇滑鸡面,是墨泯特意吩咐的,说下人们最近受了惊吓,得用热汤面补补。

张婶刚把青菜放进竹篮,就见三人脸色惨白地冲进来,连铜盆、扫帚都歪在胳膊上,活像被狼追着跑。“怎么了这是?魂都快没了!”张婶放下菜刀,帮晨儿扶稳铜盆,却见小姑娘指尖泛白得吓人。旁边帮厨的柳叶也凑过来,手里还拿着揉面的擀面杖,满脸好奇,她刚从柴房抱柴回来,只听见铜盆砸地的声响。

“听、听风兽……”晨儿喘着气,声音带哭腔,“我们刚往后院走,就撞见它啃兽骨,那模样……差点把我们吓死!张婶,这凶兽什么时候才能走啊?我这几日睡觉都不敢闭眼睛,总怕它闯进来咬我。”

张婶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她昨日去后院摘葱,刚靠近篱笆,就见听风兽突然抬头,庞大身躯往她这边挪了半步,吓得她扔了菜篮,连滚带爬跑回厨房,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谁说不是呢,”她压低声音,飞快扫过窗外,“也就少爷能靠近它,咱们这些人,连跟它对视都不敢。你没见李伯吗?前儿个修剪花枝,绕着它走了半圈,手都抖得剪错好几枝,把最金贵的墨兰都剪秃了,气得他蹲在花池边抹眼泪。”

柳叶听得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擀面杖都忘了放下,突然想起什么,凑到两人身边压低声音:“你们还记得少爷先前带回来的那只白虎不?现在想想,白虎可比这听风兽好太多了!虽说那白虎调皮,总爱把刘爷爷的花苗扒出来,还偷秋姨晒的点心,但顶多是戏弄人,哪像这听风兽,一言不合就露獠牙,素心的脚到现在还肿着呢!”

“可不是嘛!”春桃也凑过来,声音里满是委屈,“白虎在的时候,咱们还敢跟它逗逗趣,扔块肉干它能跟你耍半天。这听风兽倒好,只要少爷不在,咱们连靠近都不敢,真怕哪天再被它伤着。”晨儿点点头,揉了揉自己膝盖上的疤:“我现在看见带鳞片的东西都发怵,真不知道少爷下次还会带什么回来,要是再带个比听风兽还凶的……”话没说完,就被张婶瞪了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

几人正说着,墨泯牵着听风兽往厨房走。凶兽嘴里还叼着块没啃完的兽骨,尾巴轻轻晃着,贴在墨泯手腕上,温顺得像家养牧羊犬。可当它看到张婶几人,眼神瞬间变了,喉咙里发出低沉低吼,叼着兽骨的嘴微微用力,鳞片下的肌肉都绷紧了,前蹄在地上轻轻刨着,显然在警惕,怕这些人伤害墨泯。

“别怕,她们是来给你准备兽骨的。”墨泯拍了拍听风兽脊背,指腹摩挲着它鳞片间的灰尘,那是昨夜趴在树下沾的。凶兽这才收敛敌意,却依旧站在墨泯身后不肯上前,琥珀瞳仁死死盯着张婶手里的菜刀,像是怕那雪亮刀刃伤到墨泯。

张婶和柳叶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墨泯带着听风兽离开,才齐齐松了口气。晨儿扶着灶台,腿肚子还在发软:“张婶,这凶兽怎么就只听少爷的啊?咱们又没招惹它,它怎么对咱们这么凶?”

“谁知道呢,”张婶摇了摇头,重新拿起菜刀,却没了之前的利落,“许是少爷救过它?或是这凶兽认主,认定少爷了。只是咱们这别院,怕是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清净日子了,你没见负责喂马的王大叔吗?这几日去马厩都要等听风兽不在院中的时候才敢去,连给‘踏雪’添草料都得小跑着,生怕撞见凶兽,连马缰绳都攥不住。”

这话倒没说错。接下来几日,听风兽的“凶名”在别院里彻底传开,连最胆大的护院都绕着它走。

王大叔每日去马厩前,都要让小厮先去探风,确认听风兽不在后院才敢拎着马料桶过去,给“踏雪”梳毛时更是加快速度,原本半个时辰的活计,如今一刻钟就匆匆结束,连马鬃里的草屑都没清理干净;给墨泯送书信的小厮阿福,每次都只敢把信放在院门口石台上,隔着老远喊一声“少爷”就慌忙跑开,连墨泯想叫住他问商路的事都来不及;老花匠刘爷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上次没看清听风兽趴在树荫下,差点撞上去,吓得当场犯了咳嗽,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墨泯及时扶住他,让秋姨煮了姜汤才缓过来;连秋姨,除了去厨房做饭,都只敢待在卧房里,偶尔透过窗缝往外看,见听风兽趴在墨泯脚边,才敢悄悄松口气,拿出针线缝补墨泯磨损的衣袍边角。

这日午后,墨泯坐在廊下的汉白玉石凳上,手里捧着本泛黄的《商起录》,那书页边缘都磨得发毛了。可她的目光没落在书页上,而是望着院中忙碌的下人:晨儿、春桃躲在厨房门口,手里的铜盆、扫帚都快端不稳了,说话都要凑在耳边低语;张婶和柳叶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连切菜的动作都分了神;王大叔牵着“踏雪”往马厩走,特意绕了个大圈,连后院方向都不敢瞟;刘爷爷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眼神却时不时往听风兽这边扫,手里的剪刀抖得厉害,剪下来的花枝歪歪扭扭,完全没了往日的规整。

而听风兽就趴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警惕地盯着所有人,尾巴绷得笔直,只要有人靠近两丈范围,就会立刻竖起鬃毛,喉咙里发出低吼,吓得人不敢再往前半步。有次负责洒扫的小丫鬟不小心把扫帚掉在它附近,凶兽瞬间跳起来,前蹄刨得青石板都出了浅痕,吓得那丫鬟当场哭了,还是墨泯及时赶来才安抚住。

墨泯合上古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这几日,她不是没察觉下人们的惶恐。晨儿洒扫时总往廊柱后躲,好几次把清水洒在她书桌上;张婶做饭时频频往窗外看,昨日竟把盐当成糖放进粥里,让下人们喝了顿咸得发苦的粥;王大叔喂马时心不在焉,“踏雪”马鬃里缠了草屑都没发现,差点磨破马皮;刘爷爷修剪花枝的手都在抖,把几株名贵茶花都剪坏了;连秋姨给她送桂花糕,都要等听风兽不在院中的时候才敢来,送来的糕饼常常凉了大半。

别院本就不大,听风兽两丈多高的身躯往院里一站,几乎没有死角,下人们连日常行事都束手束脚,长此以往,怕是要乱了规矩。更让她忧心的是听风兽的状态,凶兽本就爱奔跑,在断云崖时,能在空地上跑上大半个时辰,时而追着风跑,时而扑抓空中飞鸟,活泼得很。可到了别院,只能在小小的院子里打转,连伸展身躯都有些局促。

墨泯发现,听风兽最近的焦躁越来越明显,有时会对着院墙低吼,蹄子刨得青石板都出了浅痕,像是想撞开墙跑出去;有时趴在树荫下,眼神会盯着院外方向,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带着明显的向往;甚至有一次,它试图用头撞开院门,还好被墨泯及时拦住,不然怕是要闯出去惊扰路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昨日她去喂兽骨时,还发现听风兽的鳞片失去了往日光泽,变得有些暗沉,连进食量都少了些,显然是长期待在狭小空间里,心情郁结所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墨泯轻声自语,指尖依旧摩挲着古籍边缘。她抬头看向听风兽,凶兽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抬起头,琥珀瞳仁里满是温顺,起身往她这边走,蹄子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很轻,生怕打扰到她。

墨泯伸手摸了摸听风兽的断角,指尖触到冰凉鳞片,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栖月幽庄。那地方地处郊外,有大片开阔林地,既够听风兽奔跑,又不会惊扰旁人,倒是个安置它的好地方。

她刚打定主意,就见听风兽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呼噜声,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墨泯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明日,带你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