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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明风再起 > 第328章 引清兵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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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年)四月十一日,山海关城头,朔风卷动着“吴”字大纛,猎猎作响。吴三桂一身戎装,按剑立于敌楼,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关内关外。关宁军士枕戈待旦,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凝重与复仇的焦灼。

一骑快马自西而来,打着白旗,直抵关下。来使高举一封书信和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声音在风中有些发颤:“平西伯吴将军!大顺皇帝陛下遣使!有吴老将军家书及厚礼相赠!陛下言,前番误会,皆因小人作祟!将军若重归大顺,裂土封王,富贵共享!陛下必严惩刘宗敏,送还陈夫人,保吴府满门平安!”

吴三桂心头猛地一紧。家书?他强压下立刻夺信的冲动,示意亲兵放下吊篮。书信入手,正是父亲吴襄那熟悉的、此刻却显得虚弱颤抖的笔迹!信中字字泣血,哀求儿子以阖家性命为重,勿要意气用事,速速归顺大顺,称李自成已承诺既往不咎,必严惩刘宗敏,归还圆圆……包裹打开,赫然是黄澄澄的金锭和耀眼的珠宝!

看着父亲那饱含血泪、充满恐惧的笔迹,再想想陈圆圆那生死未卜的处境,一股巨大的撕扯感几乎将吴三桂撕裂。忠义?父命?红颜?家仇?国恨?无数念头在他脑中激烈碰撞。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凛冽空气,刘宗敏狰狞的面孔、陈圆圆绝望的眼神、李自成那看似“宽宏”实则包藏祸心的姿态,交替闪现。

“呵……”一声冰冷的嗤笑从吴三桂齿缝中挤出。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被欺骗和侮辱后燃起的更炽烈的恨火!“误会?严惩?归还?”他一把抓起那些金银珠宝,狠狠砸向关下!“回去告诉李闯贼!用我父血泪写就的劝降书,用沾满我吴家耻辱的赃银,就想收买我吴三桂?!做梦!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吴三桂,必亲取他和刘宗敏的狗头,以慰我父之灵,雪我夺妻之恨!滚!”

使者面如土色,在关宁军愤怒的唾骂和箭矢的威胁下,狼狈抱头鼠窜。

消息传回北京,李自成勃然大怒!“不识抬举的吴三桂!”他猛地拍案而起,眼中凶光毕露,“给脸不要脸!那就休怪朕无情!传令!点齐十万大军!朕要亲征山海关,踏平此獠!”

四月十三日,北京齐化门(朝阳门)外,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大顺皇帝李自成亲率十万精锐,以丞相牛金星、军师宋献策、权将军刘宗敏、制将军李过等文武重臣从之,浩浩荡荡,直扑山海关!队伍中,一辆囚车格外刺眼——里面关押的,正是白发苍苍、伤痕累累的吴襄!李自成要用这个活人质,作为最后一张牌,在阵前瓦解吴三桂的意志。他的策略简单而冷酷:若吴三桂阵前见父心软,或可再劝降;若其冥顽不灵,则大军碾压,务必夺下这咽喉锁钥,将满洲铁骑死死挡在关外!

几乎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盛京(沈阳),一场决定天下走向的密议也在进行。

四月初四日,清国皇宫。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这位深谙汉地情势的智囊,向摄政王多尔衮呈上了一份至关重要的进言:

“盖明之劲敌,惟在我国,而流寇复蹂躏中原,正为秦失其鹿,楚汉逐之。我国虽与明争天下,实与流寇角也!为今日计,我当任贤以抚众,使近悦远来;蠢兹流孽(指李自成),亦将进而臣属于我。彼明之君(指残明势力),知我规模非复往昔,言归于好,亦未可知。倘不此之务,是徒劳我国之力,反为流寇驱民也。夫举已成之局而置之,后乃与流寇争,非长策也!”**(《清世祖实录》卷四)

范文程一针见血:明朝已亡,真正的对手是席卷中原的李自成!大清若继续以残明为敌,等于帮流寇扫清障碍。当务之急是改变策略,打出“吊民伐罪”的旗号,争取汉族士民人心,集中力量消灭李自成!如此,则天下可图!

多尔衮,这位雄才大略的年轻摄政王,目光如电,反复咀嚼着范文程的话语。中原剧变,天赐良机!他猛地拍案:“先生之言,正合孤意!传令!集结大军!”

四月初九日,盛京城外号角连营。多尔衮亲统满洲、蒙古八旗精锐,并汉军重炮部队,总计十万铁骑,誓师南征!目标直指——破边墙而入,与李自成争夺北京,问鼎中原!

四月十五日,大军行至翁后(今辽宁阜新境内)。旌旗招展,铁蹄如雷。多尔衮端坐于骏马之上,志得意满。突然,前锋来报:截获两名自称奉平西伯吴三桂之命、前往盛京求援的信使!

“吴三桂?求援?”多尔衮眼中精光爆射!真是天助大清!他立即召见信使——副将杨坤、游击郭云龙。

杨坤、郭云龙风尘仆仆,面带惶急,恭敬地呈上吴三桂的亲笔书信。多尔衮展开细读,信中文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悲壮:

“……三桂蒙先帝厚恩,悯斯民之罹难,拒守边门,欲兴师问罪,以慰人心。奈京东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王以盖世英雄,值此摧枯拉朽之会,诚难再得之时也!乞念亡国孤臣忠义之言,速选精兵,直入中协(喜峰口、龙井关一带)、西协(墙子岭、古北口一带),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则我朝之报北朝者,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酬!”

帐中诸将闻言,皆露喜色。吴三桂竟主动求援,还要“合兵灭寇”、“裂地以酬”?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然而,多尔衮的嘴角却勾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帐中智囊范文程。

范文程捻须沉吟,随即朗声道:“王爷!此乃天赐良机!然吴三桂之信,有三不可取!”

帐内顿时安静。多尔衮挑眉:“哦?文程先生请讲。”

范文程目光炯炯,条分缕析:

“其一,吴三桂自称‘亡国孤臣’,言‘泣血求助’,姿态甚高,意在借兵复国,并非真心归降我大清!此乃欲驱虎吞狼,坐收渔利之计!”

“其二,”范文程指向信中关键处,“他请我大军‘直入中协、西协’,即从长城其他隘口进入关内,而非其掌控的山海关。其用意昭然若揭——既想借我之力击溃李闯,又欲将我大清铁骑拒于山海关之外,保其退路与根本!此乃防范之心,绝非诚心合作!”

“其三,”范文程语气转冷,“所谓‘裂地以酬’,更是空头许诺!割让多少土地?何处土地?皆语焉不详!且其以残明自居,裂谁之地?分明是缓兵之词,事成之后,必生反复!”

范文程的分析如同冷水浇头,让帐中一些被“合兵灭寇”冲昏头脑的将领瞬间清醒。

“先生高见!”多尔衮抚掌大笑,眼中闪烁着权谋的精光,“吴三桂想玩借刀杀人的把戏,把本王当刀使?哼!”他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

“回复吴三桂!其一,他非是‘求助’,乃穷途末路,走投无路,理应归顺我大清!其二,我大军必走山海关入京,此乃最短最利之途,不容置疑!其三,‘裂地以酬’休要再提!大清吊民伐罪,志在混一区夏,廓清寰宇!非为寸土之酬!让他速开关门,迎王师入关,共讨国贼!否则,休怪本王连他与闯贼,一并扫灭!”

多尔衮的回复,霸道、强硬、不容商量,彻底撕碎了吴三桂试图保持独立性、借力打力的幻想。他将吴三桂定位为必须归顺的降将,将入关路线锁定为山海关,将目标直接定为夺取整个天下!

信使杨坤、郭云龙听着多尔衮那不容置疑的谕令,脸色煞白,冷汗涔涔。他们带着这封措辞被多尔衮幕僚彻底修改、充满命令与威胁口吻的“回信”,以及多尔衮“即刻开关迎降”的最后通牒,在清军铁骑的“护送”下,星夜兼程,仓惶返回山海关。

此时的山海关,已能望见西面天际扬起的遮天蔽日的烟尘——李自成的十万大军,前锋已抵抚宁!关城之下,吴三桂刚刚击退了一波大顺军的试探性进攻,盔甲上溅满血污。当他展开多尔衮那封措辞傲慢强硬的回信时,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求助变成了必须归降!

中协西协变成了必须开关!

裂地酬谢变成了志在天下!

前有李闯大军压境,后有满洲虎狼之师逼迫。他吴三桂,堂堂大明平西伯,竟被夹在中间,如同风箱里的老鼠,进退维谷!

“好……好一个多尔衮!好一个趁火打劫!”吴三桂攥紧信纸,指节发白,牙关紧咬。他望向西方那越来越近的烟尘,又望向东方清军可能出现的原野,最后目光落回脚下这座雄关。父亲的囚车就在闯营之中,圆圆的命运悬于一线,身后是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报——!闯贼主力距关已不足五十里!先锋刘宗敏所部已开始架设红夷大炮!” 斥候的急报如同丧钟敲响。

吴三桂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绝境之下,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疯长——引清兵入关,先灭李闯!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

“传令……”吴三桂的声音嘶哑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喉咙里抠出来,“回复……多尔衮……本镇……同意开关……请摄政王……速速发兵……” 这句话说完,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千古骂名,已无可避免。

四月十五日,夜色如墨,笼罩着山海关。这座决定天下命运的雄关,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关内,李自成的大营篝火连天,磨刀霍霍;关外,黑暗的尽头,是蓄势待发的十万满洲铁骑。而关城之上,吴三桂孤独的身影,在猎猎风中,显得无比萧索与悲凉。引狼入室的大门,已在绝望与算计中,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