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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明风再起 > 第384章 为多尔衮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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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墙上的硝烟尚未散尽,正阳门洞开,残阳如血。一队蒙古骑士踏着暮色而来,为首的贵妇人身着深蓝色蒙古袍,银狐围领衬得她面容如雪。十八岁的少年紧随其后,眉宇间既有草原儿女的豪迈,又带着几分江南书生的清秀。

守城士兵刚要阻拦,忽见大都督李长风悄然立于城垛阴影中,微微摇头。士兵们愕然退开,目送这队蒙古人径直走向皇宫方向。

乌兰格格勒马停在宫门前。昔日辉煌的皇宫如今残破不堪,宫墙上弹痕累累,汉白玉栏杆沾着暗红血渍。她翻身下马,蒙古靴踩在碎砖瓦砾上,发出清脆声响。

“额吉,就在这里。”李巴图低声道,手指微微颤抖。少年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战场,面色有些发白。

乌兰格格默然点头,从怀中取出哈达,轻轻覆在宫门石阶上。随后而来的蒙古骑士开始低声吟唱古老的安魂曲,苍凉的调子盘旋在废墟之上。

“多尔衮...阿济格...多铎...”她轻声念着三个名字,每个名字出口,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她望向儿子:“巴图,去找到你养父。”

少年坚定点头,带着侍卫深入宫城。乌兰格格独自站在暮色里,背影挺拔如白杨。

李长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乌兰...”

贵妇人身形微颤,却不回头:“大都督是来阻止我的?”

“我来送送他们。”李长风声音低沉,“不管怎么说,多尔衮是条汉子。”

乌兰格格猛然转身,眼中似有火焰燃烧:“汉子?他待巴图如己出时你在哪里?他教巴图骑马射箭时你在哪里?他夜夜为巴图盖被时你又在哪里!”

李长风默然。夕阳将他身影拉得很长,投在断壁残垣上,竟有几分佝偻。

“我知道你恨我。”良久他开口,“但当时形势所迫...”

“好个形势所迫!”乌兰格格冷笑,“为了你的宏图大业,就可以抛妻弃子?就可以让我怀着身孕被逐出北京?若不是多尔衮相救,我们母子早成了漠北的白骨!”

她越说越激动,蒙语汉语混杂而出,仿佛又变回那个敢爱敢恨的草原明珠。周围的蒙古骑士纷纷低头,假装没听见这些秘史。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直到三年前,探马才说在科尔沁...”

“找到了又如何?”乌兰格格打断他,“告诉你儿子多么出息?告诉你多尔衮待他多好?李长风,你不配!”

这时宫深处传来呼喊。李巴图带着人抬出三具遗体,虽然经过简单清理,仍可见战损的惨状。

乌兰格格扑到多尔衮遗体前,终于落下泪来。她用蒙语低声絮语,如同姐姐对弟弟的呢喃。最后将一枚狼牙戒指戴回多尔衮手指——那是当年她送这个少年亲王的生辰礼。

李巴图跪在养父身旁,行三跪九叩大礼。少年泪流满面,却咬唇不哭出声。

李长风静静看着,忽然道:“多尔博。”

少年猛然抬头。这个名字是多尔衮所赐,意为“如钢铁般坚韧”。

“你养父临终前,可有话留给我?”李长风问。

李巴图擦去眼泪,挺直脊背:“养父的家臣说...告诉李长风,他赢了天下,但输了人心。”

李长风浑身一震,苦笑道:“果然是他的话。”他看向乌兰格格,“跟我回北京吧。巴图需要更好的教育...”

“他不需要!”乌兰格格猛地起身,“他有草原一样广阔的胸怀,有雄鹰一样高远的志向,这些都不是你那些火器兵法能教出来的!”

她一步步逼近李长风,眼中泪光闪烁:“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是多尔衮这个‘蛮夷’,教出了最懂仁义的儿子!而你这个‘明主’,却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敢认!”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乌兰格格的手还悬在半空,浑身发抖。

李长风的脸偏向一侧,慢慢转回来时,左颊浮现清晰的掌印。周围侍卫顿时剑拔弩张,却被他抬手制止。

“打得好。”他轻声道,“这一巴掌,我欠了十八年。”

乌兰格格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当年你若带我走...”

“额吉!”李巴图急忙扶住母亲。

少年转向李长风,眼神复杂:“大都督...父亲。养父临终前还有句话:”他顿了顿,“‘告诉长风兄,我不恨他。各为其主,无分对错。只望他善待满洲百姓。’”

李长风闭上眼睛,久久不语。暮风吹起他鬓角白发,竟有几分萧索。

再睁眼时,他解下佩剑递给李巴图:“这把剑随我征战十年,今日赠你。望你记住养父的仁心,生父的志气,走出自己的路。”

少年郑重接过,忽然用流利的汉语问:“父亲可愿摸摸我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李长风的手颤抖着抬起,轻轻落在儿子发顶。十八年的光阴在这一刻交错,草原的风穿过南京城墙,带来远方的草香。

乌兰格格别过脸去,肩头微微颤动。

最终,蒙古人将三具遗体小心安置在马车上,覆盖狼旗。乌兰格格最后望了一眼李长风,翻身上马。

“等等。”李长风突然道,“把这个带上。”他递过一枚虎符,“有此符可畅通无阻。送他们...回家。”

乌兰格格接过虎符,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都微微一颤。

“保重。”她最终只说两个字,打马而去。

李巴图落在最后,忽然策马回来,快速塞给李长风一件东西:“养父留给您的。”说完匆匆追母亲去了。

李长风摊开手掌,是半块蟠龙玉佩——当年他与乌兰的定情信物。玉佩上还系着一缕狼毫,显然是多尔衮后来加上的。

夕阳完全沉入江面,最后的光线将玉佩染得血红。李长风久久伫立,直到刘铭枢轻声提醒:“大都督,该回了。”

回程路上,李长风忽然问:“铭枢,你说我赢了吗?”

刘铭枢谨慎道:“大都督光复华夏,自然是赢了。”

李长风摩挲着玉佩,喃喃自语:“用十八年光阴,换万里江山...值得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长江水不停东去,带走血与火,恩与怨。

当夜,李长风独自在军帐中饮酒。醉眼朦胧间,仿佛看见少年时的乌兰在草原上奔跑,笑声如银铃。又看见多尔衮在沈阳城头挽弓,箭指长空。

最后他伏案睡去,手中紧握那半块玉佩。帐外守卫听见梦中呓语,反复唤着两个名字:“乌兰...多尔衮...”

三日后,探马来报:蒙古马队已出山海关,一路无人阻拦。

李长风下令:“传令各关隘,凡遇此队蒙古人,皆以礼相待,不可刁难。”

又过半月,漠北传来消息:多尔衮三兄弟葬于科尔沁草原最高处,可南望中原。墓碑朝南,刻满汉蒙三种文字:“兄弟同眠处,南望故国远。”

李长风闻报,沉默良久。最终提笔写下八个字,命人刻成匾额悬于南京城头:

“天命虽改,人心常在。”

匾额悬挂那日,长江上空出现双虹。百姓争相观看,都说这是吉兆。

唯有李长风知道,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有些思念,永远指向北方。

就像那片草原上的墓碑,永远面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