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夙朝指尖刮过她的鼻尖,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既不愿抄书,那晚上就陪朕批奏折。”
澹台凝霜正用银签戳着碟子里的冰糖葫芦,闻言头也没抬,含糊地应了句:“今儿天儿真好,雪霁云开的,倒适合去御花园赏梅。”
这话答非所问,敷衍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萧夙朝哪能听不出来,他捏了捏她的耳垂,语气沉了沉,带着点刻意的严肃:“澹台凝霜!”
这声连名带姓的呼唤,比先前的“乖宝”多了几分威慑力。澹台凝霜手上的动作一顿,知道他是真要较真了。她从他怀里挣出来,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殿外走,赤着的脚丫踩在落霜刚铺好的羊绒软垫上,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像只闹了脾气的小兽。
“哎——”萧夙朝见状,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帝王威严,连忙起身追上去,在她即将跨出殿门时,从身后一把将人紧紧抱住。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瞬间软得像棉花,带着点讨好的哄劝:“乖宝乖宝,朕错了,是朕不好,不该凶你。”
澹台凝霜被他箍得动弹不得,气鼓鼓地往他怀里撞了撞:“放开我,你都凶我了。”
“不放,放了朕的乖宝就要跑了。”萧夙朝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按得更紧,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是朕混账,不该对你大声说话,乖宝别气了好不好?”
一旁的陈煜珩看得直乐,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开口:“萧兄这变脸的功夫,倒是越发娴熟了。前一刻还板着脸训人,下一秒就低声下气地哄着,真是闻者伤心,见者……羡慕啊。”
萧夙朝哪有心思理他,只顾着低头蹭着怀里人的发顶,声音又软了几分:“晚上不批奏折了,朕陪你去赏梅,再让御膳房做你爱吃的冰糖炖雪梨,好不好?”
澹台凝霜被他哄得心头那点火气本已消了大半,可听他说“陪你去赏梅”,不知怎的,刚压下去的委屈又冒了上来。她挣了挣被箍住的身子,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什么叫陪?”
她猛地转过身,仰头望他,眼底还蒙着层薄薄的水汽,却偏要扬起下巴,语气带着几分倔强:“萧夙朝,你不是刚封了淑妃吗?找你的淑妃去呀,让她陪你批奏折,陪你赏梅,岂不是正好?”
萧夙朝见她这副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知道她还在为上官璃月的事闹别扭。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却被她偏头躲开,只能无奈地放软了语气:“宝贝乖,别闹了,嗯?”
“我在闹?”澹台凝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方才是谁连名带姓地凶我?又是谁对着旁人摆足了帝王架子,转头就来哄我?萧夙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她越说越委屈,眼眶渐渐红了,泪珠在睫上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萧夙朝见状,心头一紧,哪里还敢有半分辩驳,连忙摇头,语气急切又带着讨好:“没有没有,是朕说错话了。”他伸手将她重新揽进怀里,力道放得极轻,生怕弄疼了她,“霜儿没有闹,是朕不好,是朕考虑不周,让我的乖宝受委屈了。”
他低头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沁出的泪珠,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宫里只有你一个能让朕放在心尖上疼,旁人再好,在朕眼里也不及你一根头发丝。淑妃也好,旁人也罢,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哪能跟我的霜儿比?”
陈煜珩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见这两人又黏黏糊糊地和好了,忍不住打趣道:“行了行了,当着朕的面就别腻歪了,再酸下去,这殿里的炭都要被你们甜化了。”
萧夙朝懒得理他,只顾着低头哄怀里的人,指尖轻轻梳理着她微乱的发丝:“不气了好不好?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朕陪你去折几枝回来插瓶,嗯?”
澹台凝霜往他怀里埋了埋脸,闷闷地哼了一声,却没再推开他。那点别扭的心思,早已被他这几句软话哄得烟消云散。
陈煜珩将茶盏往案上一放,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他挑眉看向萧夙朝,眼底带着几分探究:“说起来,一个月前凡间那位姓陆的总商,到底是怎么触了萧兄的逆鳞?听说你不仅断了他在凡间的所有生意,还连带着把整个陆氏都逼得破了产,下手可真够狠的。”
萧夙朝正低头替澹台凝霜理着被风吹乱的鬓发,闻言指尖一顿,抬眼时眼底已漫上一层寒意,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说旁人的事:“也没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乖乖靠着的人,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才缓缓道:“上月霜儿一时兴起去凡间的夜店玩,那姓陆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竟敢凑上去搭讪。”说到这儿,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还大言不惭地对霜儿说,只要肯跟他成婚,就给一千万,说什么‘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澹台凝霜听到这儿,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想起那晚的情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还说,只要我点头,立马给我买套带泳池的别墅,让我不用工作就能天天逛街买包呢。”
“哦?”萧夙朝捏了捏她的耳垂,眼底的寒意更甚,“看来是朕罚得还不够,竟让他还有闲心琢磨这些痴心妄想的事。”
陈煜珩在一旁听得直咋舌,端起茶盏又放下,笑道:“这凡夫俗子倒是胆子肥,敢动萧兄的心头肉。换作是朕,怕是直接把他扔去凡间最苦的矿场挖煤了,哪还容他说这些废话。”
“一千万?”萧夙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笑出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他就是把整个凡间的金山银山都搬来,也配提娶朕的霜儿?”他低头吻了吻澹台凝霜的发顶,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朕的乖宝,是他这辈子都碰不到的光,也配肖想?”
澹台凝霜刚踏出宫门,怀里就被塞了个绣着缠枝莲纹的锦盒,里面是凌初染早备好的常服。她低头理了理裙摆,将锦盒往臂弯里紧了紧,凌初染倚着宫墙笑问:“怎么样?那位没追出来?”
“没呢。”澹台凝霜摸出手机按了按,屏幕漆黑一片,“我早把手机调静音了,省得他絮叨。”她左右望了望,没瞧见旁人,“她们几个呢?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儿等?”
“快了快了。”凌初染话音刚落,远处就驶来一辆曜石黑的宾利,引擎声低沉悦耳。车子稳稳停在两人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时锦竹带着笑意的脸:“上车吧,望舒和徽诺都在里头。”
澹台凝霜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凌初染紧随其后。刚坐稳,叶望舒就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带着点促狭:“姐,你都不知道上次打完牌过后,锦竹姐被她家那位罚得多惨,第二天都没能下床呢。”
澹台凝霜闻言失笑,指尖点了点叶望舒的额头:“巧了,我也是。”
副驾驶座的独孤徽诺回头,唇角噙着笑意:“这就证明,霜儿的魅力是真的大,把那位陛下迷得魂不守舍。”
时锦竹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径直往凡间的方向驶去,余光瞥见导航上的目的地,凌初染挑眉打趣:“哟,这是直奔上次那家夜店?上回那位陆总还没给你们留下阴影,还敢去呢?”
澹台凝霜往椅背上一靠,指尖转着手机轻笑:“怕什么?有萧夙朝在,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再说了,凡间的灯红酒绿,可比宫里的规矩有趣多了。”
叶望舒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上次没玩够呢!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宾利车平稳地穿梭在风雪里,车窗外的宫墙渐渐远去,车内的笑语却愈发热闹。对澹台凝霜而言,偶尔从金碧辉煌的宫宇里逃出来,和这群姐妹疯玩一场,才是最惬意的时光。
时锦竹握着方向盘拐过街角,闻言侧头看了眼后视镜,苦笑着摆手:“话说回来,咱们今儿能不能换个项目?打麻将就算了吧,我这手生得很,多少年没碰过牌了,去了也是给你们送钱。”
“那玩斗地主?”凌初染立刻接话,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这个简单,三两分钟就能捡起来,输赢也快,正好配着夜店的音乐玩,多带劲。”
独孤徽诺从副驾转过身,手里转着支口红,笑着点头:“我看行,斗地主热闹,人多也能轮着来,省得有人坐冷板凳。”
几人正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澹台凝霜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摸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帝启临”三个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好了都闭嘴,帝启临的电话。”
她刚要划开接听,独孤徽诺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过手机,看都没看就按了挂断,还顺手调成了飞行模式,往座位上一靠,扬着下巴哼道:“谁也别想搅老娘的局!管他什么帝启临还是启禀帝,今儿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先陪咱们玩够了再说。”
澹台凝霜被她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逗笑,也没去抢手机,只无奈地摇摇头。
时锦竹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锦盒,转移话题道:“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对了霜儿,你方才怀里抱的那套衣裳,是准备换的?”
“嗯,”澹台凝霜拍了拍膝上的锦盒,语气轻快,“挑了三件,一件卡其色的包臀裙,配着淡紫色的吊带穿;另外还拿了件绯红色的旗袍,开衩到膝盖那儿,想着夜店灯光晃着,穿旗袍应该挺有意思的。”
“哎哟,”凌初染立刻凑过来,眼睛发亮,“那咱们今儿可有眼福了!旗袍配夜店,这混搭风想想就带劲,保管一进去就成全场焦点。”
叶望舒也跟着雀跃起来:“我也要换!我包里带了条银色亮片裙,等会儿跟霜儿姐一起去洗手间换!”
宾利车很快驶进凡间的繁华街区,窗外霓虹闪烁,隐约能听见远处夜店传来的鼓点声。时锦竹将车停在街角的停车位,回头冲众人扬了扬下巴:“到了,下车前先说好,今晚谁都别提宫里那点事,纯玩,听见没?”
“收到!”几人异口同声地应着,推开车门的瞬间,裹挟着烟火气的晚风涌了进来,混着远处飘来的香水味与音乐声,瞬间将几人的兴致推到了顶点。
车里暖气足,澹台凝霜早趁着停车的空当换好了衣裳。原本松松挽着的青丝尽数散下,如墨的长卷发垂在肩头,发尾微微蜷曲,衬得那张本就明艳的脸愈发娇媚。
绯红色的旗袍紧贴着身段,领口盘着精致的珍珠扣,往下是恰到好处的收腰,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开衩处随着动作若隐隐现地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配上那双十二厘米的细跟红底鞋,每一步都踩得摇曳生姿。
她推开车门时,夜店门口昏黄的灯恰好落在她身上,旗袍的光泽在灯光下流动,像淬了火的红玛瑙。同行的几人都看直了眼,凌初染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绝了,这回头率指定爆表。”
话音刚落,澹台凝霜已抬步走向夜店入口。震耳的音乐裹挟着喧嚣扑面而来,门口排队的人下意识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瞬间静了半秒,随即响起一片低低的“哇”声,连门口验票的保安都愣了愣神。
澹台凝霜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扫过周遭惊艳的目光,丝毫不见局促。她抬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蔻丹红得耀眼,踩着高跟鞋穿过人群往里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混在音乐里竟格外和谐。
时锦竹几人跟在后面,看着她背影忍不住笑——得,那位养在深宫里的娇主儿,一进这灯红酒绿的地方,立马切换成了艳压全场的模式。
周遭惊艳的目光像潮水般涌来,澹台凝霜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般阵仗她见得多了,早已习以为常。她踩着红底鞋穿过舞池边缘,指尖拂过闪烁的霓虹灯管,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人:“说吧,今晚到底玩什么?”
叶望舒几步追上来,银色亮片裙在灯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她拽着澹台凝霜的胳膊,声音裹在震耳的鼓点里:“当然是蹦迪啊!这地方的dJ超带感,上次我跟徽诺跳了半宿都没累!”
澹台凝霜闻言脚步一顿,低头瞥了眼自己脚上那双十二厘米的细跟红底鞋,鞋跟尖锐得像把小刀子。她转头看向叶望舒,凤眸里漾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妹,你看清楚我穿的什么?”
“旗袍啊,超美的!”叶望舒眨眨眼,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旗袍,是这个。”澹台凝霜抬了抬脚踝,细跟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你让我穿着这玩意儿去蹦迪?”她故意拖长尾音,语气里带着点夸张的控诉,“就这么想要你姐我英年早逝,明天上头条啊?”
凌初染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揽住澹台凝霜的肩:“她就是玩疯了没带脑子,咱不理她。”她指了指二楼的卡座,“那边有沙发,先去歇会儿,点几杯酒慢慢喝,等会儿再看她们俩丢人现眼。”
时锦竹也跟着点头:“我可陪不动你们这群小姑娘,卡座适合我,还能顺便看看楼下的热闹。”
叶望舒这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拉着澹台凝霜的手晃了晃:“那……那我们去坐会儿?等会儿我帮你找双拖鞋?”
“算你还有点良心。”澹台凝霜被她逗笑,任由众人簇拥着往二楼走去。高跟鞋踩在楼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只有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迷离的灯光下,美得像一幅流动的画。
澹台凝霜踩着高跟鞋往二楼卡座走,路过舞池时瞥了眼里面疯狂摇摆的人群,唇角勾了勾:“算了,还是找个清净地方玩牌吧,卧铺局,来不来?”
“算我一个。”时锦竹立刻接话,她本就对蹦迪兴趣不大,玩牌倒正合心意,“正好我带了副新牌,镶金边的,够不够排场?”
两人说着已走到卡座,澹台凝霜优雅地落座,将旗袍开衩往回收了收,免得走光。时锦竹刚要从包里掏牌,就见叶望舒还站在楼梯口,眼巴巴地望着舞池,脚底下已经跟着鼓点轻轻打拍子了。
凌初染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揶揄:“舒儿,想蹦就去呗,不用勉强自己陪我们养老。”她往澹台凝霜那边努了努嘴,“不过得记着,你姐穿高跟鞋坐这儿呢,要是等会儿看见你被哪个醉鬼撞飞,可没人冲下去捞你。”
叶望舒眼睛一亮,连忙摆手:“放心放心,我机灵着呢!”说着就提了提亮片裙的裙摆,像只快活的小鸟往舞池扎去,还不忘回头喊,“等我蹦累了就来找你们玩牌!”
“祝你活着回来啊。”凌初染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转身坐进卡座,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丫头,真是精力旺盛得用不完。”
澹台凝霜指尖捻起一张牌,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圈,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不管她,咱们玩咱们的。老规矩改改,输了的……下去随便找个顺眼的搭讪,得让对方掏出名片才算数。”
凌初染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放下酒杯啧啧称奇:“够狠啊你,这要是输了,搁谢砚之跟前我可没法交代。”嘴上这么说,眼底却跃跃欲试,显然被这刺激的新规则勾动了兴致。
时锦竹洗牌的手顿了顿,无奈地笑:“你们俩是真敢玩,这要是被祁司礼知道了,回头又得念叨我半个月。”话虽如此,却麻利地将洗好的牌分了出去,“来就来,谁怕谁。”
三人相视一笑,牌局正式开始。卡座里的灯光暧昧昏黄,映着金边扑克牌上的纹路,也映着澹台凝霜旗袍上流动的光泽。偶尔有骰子碰撞的轻响混着远处的音乐传来,谁也没留意到,手机早已在包里震动得发烫。
而此刻的皇宫深处,御书房的灯亮得刺眼。萧夙朝攥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屏幕上是数十个未接来电——全是打给澹台凝霜的。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御案上,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的奏折,语气里的焦灼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人呢?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到她在哪?”
江陌残单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回陛下,皇后娘娘的信号最后出现在凡间夜店街区,属下已加派人手搜查,只是……”
“只是什么?”萧夙朝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连个人都找不到,朕养你们这群废物何用!”
他来回踱着步,玄色龙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一想到澹台凝霜可能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疼又慌。那身绯红旗袍他见过,美得招摇,落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不知会惹出多少事端。
“再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萧夙朝低吼一声,猛地推开窗,寒风灌进殿内,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急火。
他从未觉得等待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而那个让他急得快要疯掉的人,此刻正坐在夜店的卡座里,笑得眉眼弯弯,浑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帝王心尖上最悬的那根弦。
第一局牌局终了,澹台凝霜看着自己手里散着的牌,慢悠悠地往桌上一放,唇角抽了抽,吐出两个字:“6嗷。”尾音里带着点不情愿的拖腔,显然是对这手烂牌没什么脾气。
时锦竹撑着下巴笑,冲她挥了挥手:“6也没用,愿赌服输。下去吧——记得眼光放亮点,别随便抓个歪瓜裂枣,尤其是那种发际线堪忧的‘河童款’,回头我们可不认。”
澹台凝霜白了她一眼,拎着旗袍裙摆起身,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在地毯上踩出无声的优雅。她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开衩处露出的小腿在光影里若隐若现,刚走到一楼舞池边缘,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就有一道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来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闪着低调的光。他微垂着眼,目光落在澹台凝霜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却又不像寻常登徒子那般露骨,反倒有种商场上惯见的压迫感——典型的霸道总裁派头。
“这位小姐,”他开口时声音低沉,盖过了周遭的音乐,“独自一人?”
澹台凝霜抬眼瞥了他一下,凤眸里漾着讥诮的笑意,语气凉飕飕的:“我怕半个人出来,能把你吓破胆。”
二楼卡座里,时锦竹正端着酒杯往下看,闻言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这位主儿是真敢说,这张嘴又毒又损,怼起人来半点情面都不留——不过想想也是,对付这种莫名其妙凑上来的,确实没必要客气。
那陆总显然没料到会被这么噎了一句,脸上的从容淡了几分,微眯起眼睛,语气里带上了点自矜:“自我介绍一下,姓陆,陆氏集团的陆。”他刻意加重了“陆氏集团”四个字,显然对自家的名号很有信心。
澹台凝霜却像是没听见,伸手虚虚点了点他的眼睛,语气更不客气了:“嗯,知道了。下次把眼睛睁大点,跟条缝似的,怕不是连人都看不清楚?”
话一出口,她自己倒先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好的牌局非改什么规则,这下好了,还得跟这种人周旋。一想到萧夙朝要是知道她在这儿跟别的男人搭讪,怕是会阴沉着脸,眼神凶得能把她当场撕了,她就忍不住有点心虚,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旗袍的盘扣。
陆总被她接二连三的嘲讽激起了好胜心,非但没恼,反而上前一步,单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往回带,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他俯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台词老得掉渣,澹台凝霜听得差点笑出声。她挑眉迎上他的目光,毒舌属性再次拉满:“哦?那下一句是不是‘女人,你在玩火’?”
她刻意模仿着霸总小说里的腔调,尾音拖得又长又戏谑,把陆总准备好的下一套说辞堵得严严实实。舞池里的音乐还在震耳欲聋地响,可这两人中间的气氛,却莫名透着点荒诞的僵持。
陆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扣着她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语气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别给脸不要脸!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在这儿装疯卖傻给谁看?知道我是谁吗?”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威胁,仿佛报出自己的名号,对方就该吓得瑟瑟发抖。
澹台凝霜被他捏得手腕发疼,却半点没露怯,反而扯了扯唇角,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陆氏集团的人啊,刚才不就说过一遍了?”她抬眼扫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点淡淡的嘲讽,“我记性还不至于差成这样,用得着翻来覆去地提醒?”
这话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陆总那点可怜的优越感。他大概没见过这种油盐不进的女人,一时间竟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难看。
澹台凝霜趁他愣神的功夫,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指尖揉了揉发红的地方,眼底的漫不经心淡了几分:“陆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却被陆总再次拦住。这人大概是被激怒了,脸上的伪善彻底撕碎,只剩下赤裸裸的傲慢:“站住!你以为惹了我还能全身而退?在这地界,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