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辞旧梦,长亭古道赴新程。茶博风物应如绣,万里风尘向罗城。”当晨雾如轻纱般漫过那烂陀寺的残垣,李承乾一行已整理好行囊,踏着沾露的石阶缓缓离开。身后的遗址在晨光中静默如谜,而前方的路,正朝着印度北部的茶博和罗城延伸,仿佛一条连接历史与当下的丝线。
李承乾身着月白锦袍,外罩的浅灰披风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冠上的玉珠随步履轻摇,折射出细碎的光。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承载着太多思绪的遗址,目光掠过佛塔残基与半塌的讲堂,最终轻轻颔首,似在与千年前的智者作别。“走吧,”他声音轻缓却坚定,“过去的智慧当铭记,未来的风景更该亲见。”
郭正一身着藏青常服,腰间玉佩随马步轻撞,发出清越的声响。“陛下说得是,”他侧过身,看着远处渐醒的原野,“那烂陀的余韵已刻在心里,茶博和罗城的风华,正等着我们去领略。”
李敬玄策马并行,手中折扇轻摇,扇面上“海纳百川”四字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听闻茶博和罗城是北印度的通衢重镇,既有雪山融水滋养的沃野,又有商贾往来的繁华,想来与那烂陀的静谧截然不同。”他眼中闪着好奇,仿佛已看到市集上琳琅满目的异域风物。
王玄策勒马护在侧前方,一身劲装更显身姿挺拔。“李大人所言极是,”他回头笑道,“茶博和罗城虽不以学术闻名,却是天竺北部的咽喉要地。它西接波斯商道,东连恒河平原,南抵德干高原,往来的不仅有僧侣学者,更有波斯的驼队、南洋的商船,算得上是‘万国风情一域收’。”
“哦?竟有这般气象?”李承乾挑眉,脚下的白马似也听懂了趣闻,轻快地打了个响鼻。“那它的风物与习俗,和我们途经的城镇相比,又有何独特之处?”
王玄策抬手遥指前方起伏的丘陵:“陛下您看,过了这片山岗,便是茶博和罗城的地界。那里的民居多是平顶石屋,屋顶常种着天竺葵与素馨花,每到花期,整座城都像浸在香水里。城中有三条主街,最东头的香料市,胡椒、豆蔻、檀香堆得像小山,连空气里都飘着辛辣的甜香;西头的织物巷,能见到波斯的织锦与大唐的丝绸并排悬挂,色彩艳得能灼伤人眼。”
郭正一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那当地的百姓,性情如何?”
“爽朗得很,”王玄策笑道,“他们见惯了异乡人,见我们这身装束,定会捧出椰浆与烤饼来招待。对了,那里的舞姬最擅‘柘枝舞’,虽与大唐的舞姿不同,却别有一番热烈奔放,配着驼铃与手鼓,能让人忘了旅途劳顿。”
李敬玄轻摇折扇:“如此说来,茶博和罗城倒是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万国风情。”他望向李承乾,“陛下,这等多元交融之地,或许更能看出天竺与各国往来的脉络。”
李承乾点头,目光投向远方:“正因如此,才更要去走一走。文化的交融,既在寺庙的经卷里,也在市集的叫卖声中;既在学者的辩经里,也在百姓的笑谈里。”
队伍一路南行,沿途的风光渐渐从苍凉的遗址变为鲜活的原野。田埂上,赤足的农夫正驱赶着水牛犁地,泥水里翻起细碎的银光;道旁的菩提树下,穿橘红僧衣的比丘尼正给孩童分发浆果,笑声清脆如铃。偶尔有挎着竹篮的妇人经过,见了大唐的队伍,便停下脚步,用生硬的梵语道声“吉祥”,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暖。
行至午后,日头渐烈,王玄策引着众人到山涧旁的榕树下歇息。侍从铺开毡毯,摆上干粮与水囊,郭正一刚要落座,却被远处传来的驼铃声吸引。“听这声响,像是商队来了。”他起身远眺,果见一队骆驼踏着烟尘而来,领头的商人高鼻深目,竟像是波斯人。
那商人见了大唐队伍的旗号,远远便翻身下驼,快步走来行礼,说的竟是带些口音的汉语:“大唐的贵人?我去过长安西市,见过你们的丝绸,比天上的云彩还软!”
李承乾闻言轻笑:“你去过长安?”
“去过!去过!”商人连连点头,从行囊里掏出一颗鸽卵大的蓝宝石,“这是我给长安的胡商带的货,茶博和罗城的宝石,全印度最好!贵人若去那里,一定要看看我们波斯的地毯,上面的花纹,能讲出十夜的故事!”
王玄策在旁解释:“此人是波斯的‘胡商’,常年往返于波斯与天竺,汉语便是在长安学的。”
李承乾接过蓝宝石细看,石上的光泽流转如溪,笑道:“茶博和罗城能容下波斯的宝石、大唐的丝绸,想来是座有容乃大的城。”他将宝石还回,“待我们到了城里,定会去看你的地毯。”
商人喜得眉开眼笑,又捧出一小袋番红花:“这是见面礼,贵人拿回去泡茶,比蜜还香!”
告别商队,队伍再次启程。夕阳西斜时,前方的地平线上终于浮现出茶博和罗城的轮廓——不是想象中的尖塔林立,而是连绵的石屋顺着丘陵铺开,平顶上的繁花如彩色云霞,城墙虽不高,却在暮色中透着烟火气。
“到了!”王玄策勒住马,语气里难掩兴奋,“那道赭红色的城门,便是茶博和罗城的东门,门楣上刻着的‘万国通’三个梵字,还是前朝一位印度教大师题写的。”
众人策马靠近,只见城门下人流如织:挑着陶罐的农夫、牵着骆驼的商人、抱着经卷的僧侣、穿着纱丽的妇人……各色人等摩肩接踵,却又井然有序。守城的士兵见了大唐旗号,赶忙上前引路,盔甲上的铜片在夕阳下闪着光。
李承乾望着城门内的景象,不由得眼前一亮:主街两旁的石屋粉刷着奶白、赭红、明黄三色,窗台上摆满了陶罐,里面插着不知名的热带花卉;店铺前的幌子随风摇摆,有写梵文的,有画着骆驼的,还有一面竟绣着大唐的团花;街头的摊贩正用铜壶煮着香料茶,蒸腾的热气里飘出甜香,混着远处传来的手鼓声,让人瞬间忘了旅途的疲惫。
“陛下您看,”郭正一指着街角的摊位,“那里在卖糖人,竟是照着佛陀的模样捏的,倒也别致。”
李敬玄则被一面挂着的织锦吸引:“这纹样,既有波斯的联珠纹,又有大唐的卷草纹,果然是交融之地。”
王玄策笑道:“更妙的还在后面。城里的‘胡姬酒肆’,既有天竺的椰酒,也有波斯的葡萄酿,连酒保都能说三四种语言。今晚,臣便请陛下尝尝这茶博和罗城的风味。”
李承乾勒马立于城门下,望着眼前这幅鲜活的“万国风情图”,心中豁然开朗。如果说那烂陀寺是文明的根基,那茶博和罗城便是文明的枝叶,根脉深扎大地,枝叶拥抱长风。他抬手拂过披风上的褶皱,轻声道:“看来,这茶博和罗城,不会让我们失望。”
暮色渐浓,城门内亮起了盏盏油灯,如散落的星辰。李承乾一行随着人流缓缓入城,身影很快融入这片喧嚣而温暖的烟火气中,仿佛一滴水珠汇入了奔腾的江河——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文明的交融,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