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蜃苍带领众人来到蜃楼族密室之外。晨曦的微光穿透沙海的薄雾,洒在密室厚重的玄铁大门上,折射出冷硬的光泽。那大门足有三人高,通体由千年玄铁锻造,表面布满了扭曲缠绕的符文,如同一条条沉睡的黑色巨蛇,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蜃楼族世代传承的禁制之力。
“这是我族初代族长设下的守护符文,除了历任族长,无人能强行开启。”蜃苍抬手按在大门中央的凹槽处,指尖传来玄铁冰凉的触感。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沙灵力缓缓涌动,顺着指尖注入符文之中。刹那间,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如同被唤醒的星辰,依次亮起幽蓝色的光芒,符文与符文之间相互牵引,形成一道复杂的光网,顺着大门蔓延开来。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沉重声响,玄铁大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尘封了百年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纸张腐烂的霉味与淡淡的灵力残留。众人紧随蜃苍踏入密室,身后的大门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只留下墙壁两侧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莹光,勉强照亮前路。
密室内部远比想象中辽阔,两侧是一排排高耸的紫檀木书架,书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一卷卷泛黄的卷宗,不少卷宗的封皮已经磨损,边角卷起,仿佛承载着千年的岁月重量。书架之间的通道狭窄而幽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寂静到压抑的气息,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当年两族冲突的卷宗,都存放在西侧第三排书架。”蜃苍踏着沉稳的步伐在前引路,夜明珠的光芒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肖飞跟在队伍中间,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指尖不自觉地触碰到腰间的佩剑——这密室虽看似平静,但作为蜃楼族的核心机密之地,难保不会暗藏机关。沙凝则紧紧跟在老妪身旁,眼神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忐忑,她既渴望找到当年真相,又害怕面对沙月圣女被污蔑的残酷细节。
众人来到西侧第三排书架前,蜃苍抬手示意:“此处便是,小心翻阅,这些卷宗已有百年历史,纸页脆弱不堪。”说着,他率先取下最上层的一卷卷宗,封皮上用朱砂写着“蜃楼历三百七十二年大事记”,墨迹早已褪去大半,需凑近才能辨认。
蜃楼族的两名长老各自取下卷宗,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因年代久远而变得脆薄,稍一用力便可能碎裂,众人只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卷宗的字迹上。肖飞站在沙凝身侧,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着那些娟秀的古文字,心中暗自感慨——这些冰冷的文字背后,藏着的是两族百年的恩怨与无数族人的鲜血。
“这里有一份当年商队遇袭的记录。”一名蜃楼族长老突然停下动作,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他手中的卷宗已经展开,纸面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显然是用特殊的墨汁书写。长老清了清嗓子,轻声念道:“蜃楼历三百七十四年秋,商队一行五十人,携丝绸、盐铁等货物前往北漠交易,行至流沙谷时,突遭流沙族族人袭击。对方约三十余人,身穿流沙族传统服饰,手持流沙杖与短刃,攻势凶猛,我族商队猝不及防,死伤三十余人,货物被洗劫大半,剩余族人拼死突围,方才带回消息。”
话音落下,蜃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目光死死盯着卷宗上的记录,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族商队遇袭之事确凿无疑,当年参与救援的族人亲眼所见,袭击者分明就是流沙族人!”
老妪闻言,缓缓走到那名长老身旁,浑浊的目光落在卷宗上,仔细辨认片刻后,轻轻摇头:“蜃烈族长此言差矣。流沙谷地处沙海西北,常年黄沙肆虐,寸草不生,从未归属过流沙族领地。我族族人世代居住在流沙河畔,以沙铃引动流沙为生,流沙谷那般贫瘠之地,既无水源,又无沙矿,我族族人为何要前往那里袭击商队?”
“或许是你们故意伪装,想要混淆视听!”蜃烈反驳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敌意。
“蜃烈!”蜃苍沉声喝止,“此刻并非争执之时,我们前来查看卷宗,便是为了查明真相,而非加深矛盾。”他看向老妪,语气缓和了几分,“婆婆,你说流沙谷并非流沙族领地,可有凭据?”
老妪点头:“我族圣坛存有沙海疆域图,上面明确标注了各族领地范围,流沙谷属于三不管的中立地带。况且当年沙月圣女前往贵族求和时,曾亲口提及,流沙族从未有过袭击蜃楼族商队的命令,此事在我族长老会中也有记录。”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沙凝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你们看这份卷宗!”她手中正捧着一卷稍显厚重的卷宗,此刻正激动地将其展开。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夜明珠的光芒汇聚在卷宗之上,只见纸面中央画着一幅人物画像,画中女子身着白衣,长发及腰,面容清丽绝尘,眉宇间带着几分悲悯,正是流沙族当年的沙月圣女。
画像下方用朱砂批注着一行小字:“流沙族刺客沙月,于蜃楼历三百七十四年冬,潜入族长寝宫,意图行刺,被当场斩杀。”
蜃烈看到画像,冷哼一声:“这便是铁证!当年沙月圣女名义上是求和,实则是为了行刺我族族长,若非护卫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老妪的身体微微颤抖,目光紧紧盯着画像,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与疑惑:“不对,这不是沙月圣女当年穿的服饰!”她指着画像中女子的衣襟,“我族圣女服饰的领口处,绣有三枚沙铃花纹,象征着沙铃血脉的传承,可这幅画像上的白衣,领口处却是空白一片,连半分花纹都没有!”
肖飞闻言,立刻凑近细看。果然,画像中女子的白衣虽款式与流沙族服饰相似,但细节处差异明显——流沙族服饰的袖口通常绣有流云纹,而画像中的袖口却是简单的直线剪裁;腰间本该悬挂的沙铃配饰,也变成了一枚从未见过的黑色玉佩。更让人心生疑虑的是,女子手中握着的那把短剑,剑身狭长,剑柄雕刻着诡异的骷髅图案,与流沙族常用的圆润短刃截然不同。
“不仅如此,沙月圣女性情温和,自幼研习沙铃秘术,从未修习过刺杀之术。”沙凝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她轻轻抚摸着画像中女子的面容,“我族典籍记载,圣女前往蜃楼族求和时,为表诚意,未携带任何武器,怎会手持短剑行刺?”
蜃苍的眉头紧紧皱起,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卷宗的纸质与墨迹。突然,他手指一顿,指着画像边缘的一处角落道:“你们看这里。”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画像右下角有一处极其细微的墨痕,与周围的墨迹颜色略有不同,像是后来添加上去的。
“这墨迹的色泽比卷宗正文的墨迹要新上几分,而且笔触僵硬,与绘制画像的笔法截然不同。”蜃苍早年曾研习过书画,对墨迹的变化极为敏感,“恐怕这幅画像,以及下方的批注,都被动过手脚。”
“不可能!”蜃烈立刻反驳,“这密室百年未开,除了族长,无人能进入,谁能篡改卷宗?”
“未必是近年篡改。”肖飞突然开口,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浩然之气,轻轻点在画像上的黑色玉佩处。只见那玉佩图案在浩然之气的触碰下,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黑色雾气,转瞬便消散无踪。“这图案上残留着微弱的黑暗气息,与我们之前遇到的黑暗使者身上的气息同源。”
众人皆是一惊。老妪脸色骤变:“你的意思是,当年篡改卷宗的,是黑暗势力的人?”
肖飞点头:“可能性极大。黑暗使者擅长伪装与蛊惑,若当年他们潜入蜃楼族,买通了负责记录卷宗的族人,或是直接伪装成文书,篡改这份记录,并非不可能。”他看向那名手持商队遇袭卷宗的长老,“长老,这份商队遇袭的记录,可有绘制袭击者的画像?”
长老闻言,立刻翻阅卷宗后续的内容,片刻后摇了摇头:“并无画像,只有文字描述。不过这里记载了一个细节——袭击者撤退时,留下了几枚断裂的流沙杖,杖身上刻有流沙族的图腾。”
“我族的流沙杖图腾是三足沙鸟,刻痕流畅圆润,且杖身镶嵌有沙晶石。”老妪立刻说道,“若是黑暗势力伪造,图腾的细节定然会出现偏差。不知当年留下的断裂流沙杖,是否还在族中?”
蜃苍沉吟片刻:“当年的战利品都存放在族中的宝库之内,或许还能找到。不过宝库与密室相隔甚远,今日怕是来不及查看。”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眼下我们已经发现卷宗的两处疑点,足以证明当年之事并非表面那般简单。沙月圣女行刺之说,恐怕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蜃烈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着画像中沙月圣女的面容,又想起卷宗中那些矛盾的细节,心中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当年他年幼,只是听闻族中长辈讲述此事,从未亲眼见证,如今看来,那些所谓的“铁证”,竟处处透着诡异。
“就算沙月圣女的画像被动过手脚,商队遇袭之事总不会有假吧?”蜃烈依旧有些不甘,“三十余名族人的性命,岂能凭空捏造?”
“商队遇袭或许是真的,但袭击者未必是流沙族族人。”肖飞说道,“黑暗势力完全可以伪装成流沙族的模样,挑起两族冲突。当年我们在边境遇到的黑暗使者,不也能控制沙兽,模仿流沙族的流沙之力吗?”
沙凝补充道:“而且流沙谷并非我族领地,若是我族真要袭击商队,绝不会选择在那般偏远的地方,更不会留下带有族图腾的流沙杖,这无异于自曝身份,不符合常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本看似确凿的“真相”,渐渐显露出诸多破绽。密室中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夜明珠的光芒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或是凝重,或是疑惑,或是悲愤。
“我们再找找其他卷宗,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蜃苍打破沉默,率先走向另一排书架。众人不再多言,各自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架上的卷宗。沙沙的翻页声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每一次翻动,都像是在触碰一段被尘封的秘密。
沙凝走到一处堆满旧案的角落,指尖拂过一卷卷厚重的卷宗,突然,她的目光被一卷封面破损的卷宗吸引。那卷宗的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纸张比其他卷宗更加粗糙,似乎并非官方记录。她轻轻将卷宗取下,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记载的竟是当年蜃楼族一名普通族人的日记。
“这是……当年负责看守族长寝宫的护卫的日记?”沙凝惊喜地喊道。众人立刻围了过来,沙凝借着夜明珠的光芒,轻声念道:“蜃楼历三百七十四年冬,雪。今日轮值看守族长寝宫,入夜后见一道白影闪过,疑是刺客,立刻通报护卫队。众人围堵之下,那白影束手就擒,竟是流沙族圣女沙月。奇怪的是,那圣女神色平静,身上并无任何武器,也无反抗之意……”
“没有武器?”蜃烈猛地瞪大了眼睛,“可卷宗上明明说她手持短剑行刺!”
沙凝继续念道:“三日后,族中传来消息,说沙月圣女意图行刺,已被当场斩杀。我心中疑惑,那日擒获她时,她身上分明空无一物,何来短剑?我向队长提及此事,队长却斥责我胡言乱语,命我不得再提……又过了半月,当年参与围堵的几名护卫,竟都以‘擅离职守’为由被流放,我心中愈发不安,只得将此事记于日记之中,不敢再与人言说。”
日记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后面的纸页已经残缺,不知是自然破损还是被人刻意撕去。但这寥寥数语,已然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当年阴谋的一道缺口。
“原来如此……”老妪长叹一声,眼中泛起泪光,“沙月圣女果然是被冤枉的!那些护卫定是发现了真相,才被灭口或流放,而这份日记,侥幸留存了下来。”
蜃苍的脸色愈发凝重,他接过那卷日记,仔细查看了片刻,沉声道:“这日记的墨迹与纸张年代,确实是百年前的,绝非伪造。如此看来,当年沙月圣女行刺之事,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肖飞看着手中的卷宗与日记,心中已有了大致的轮廓:“黑暗势力先是伪装成流沙族袭击蜃楼族商队,挑起两族矛盾,随后又设计陷害沙月圣女,让两族彻底反目成仇。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沙海两族内斗,无法联手对抗黑暗势力,为日后唤醒黑暗领主扫清障碍。”
“好狠毒的计谋!”蜃烈一拳砸在书架上,紫檀木书架剧烈摇晃,几卷卷宗掉落在地。他的脸上满是愧疚与愤怒,“我族竟被黑暗势力蒙骗了百年,还错杀了无辜的圣女,与流沙族争斗不休,枉死了那么多族人……”
“事已至此,自责无用。”老妪看着蜃烈,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百年恩怨,皆是因阴谋而起。如今真相渐显,我们更应放下过往,联手查明所有真相,还两族族人一个公道,也让黑暗势力的阴谋无法得逞。”
蜃苍点头,将手中的卷宗与日记小心收好:“婆婆说得对。今日我们已经找到关键线索,接下来,我们需立刻前往宝库,查看当年留下的断裂流沙杖,确认是否为伪造。同时,还要彻查当年负责记录卷宗的族人,看看是否有黑暗势力的痕迹。”
他转身看向众人,目光坚定:“沙海的危机尚未解除,黑暗势力仍在暗中窥伺。但只要我们两族同心,定能揭开所有秘密,还沙海一片安宁。”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密室的大门缓缓开启,晨曦的光芒再次涌入,照亮了众人前行的道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相互猜忌的敌人,而是为了查明真相、守护沙海而并肩作战的盟友。而在暗沙脉的深处,一道黑影正透过水晶球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