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融烛光漫过案几,映得萧若风半边脸庞俊美无铸,眉骨的线条、高挺的鼻梁都镀着暖光。
另一部分隐于阴影之下,弱化了他平日生杀予夺的威严,只剩眼底流淌着的温和,却又藏着一丝微不可察忧心,如浸了雾的蓝田,缠绵的紧。
轻声哄着女儿,又似乎在渐渐出神想着什么。
那些话,倒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
小郡主迷迷糊糊中又悄悄睡了过去,稚嫩柔软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角,萧若风没有察觉,只是依旧轻轻拍着女儿,低沉的声音飘散在这间空荡荡的房间里……
“她一定会没事的……”
“又过了许久,朝华的生辰就要到了,她会来的。”
“她会平安的……”
“朝华已经想娘亲了啊。”
此时已近子夜,这位执掌北离军脉的琅琊王依旧衣冠整齐,一袭金色的蟒服衬得他矜贵无匹,不知是何缘由,今夜他在书房枯坐了许久,直到天空闷雷炸响,他才立刻赶来朝华的居所,担忧女儿……
恐扰得她无法安睡,服侍的侍女早就被他遣退了出去,众人也已习惯了琅琊王对小郡主的宠爱。
自从四年前小郡主来到了琅琊王府,王爷便如获至宝,对女儿百般疼爱。年幼时那几年照顾小郡主更是亲力亲为,又当爹又当娘,说是掌上明珠也不过如此。
只是小郡主极为受宠,琅琊王还特地为女儿讨来了朝华郡主的封号,却不见王妃的半点踪迹,王府里众人私底下讨论纷纷,谁也不敢开口去问。
不过,单看小郡主的模样,便知道她娘亲会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了。
(以下剧情推荐搭配余又老师的音乐《回音》来看,作者是听着这首歌写的,比较符合女鹅的心境。超级好听,超绝宿命感。)
九霄城
床榻之上美人面容惨淡,额心红色的花朵在她苍白如纸的肌肤上如同血一般刺目,眉尖紧蹙,呼吸时缓时急,一粒粒汗珠紧密的黏在她的额发上,神情焦躁不安,断断絮絮的呓语从唇齿间溢出。
那嫣红饱满的唇瓣布满咬痕,若非有人看顾阻止,早就血肉模糊了,指甲虽已被人提前磨平,还是紧紧攥着不时地颤抖,看得令人百般揪心。
“……走!”“唔……不要!”“……火呃——”
苏灵鉴恍惚中感觉自己身处火海之中,那火光晃得她看不见,四周好吵,她什么都听的见,又什么都听不清。
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舔舐着她的脸上的绒毛,几乎要把她的皮肤撕裂,她遮挡住眼睛努力看清环境。
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胳膊剧烈地疼了起来,身体扑向火堆,她被吓傻了,来不及闭眼,火光在她眼前变得无比恐怖。
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
“叮零——”有风铃的响声。
她赤脚踩在草地上,微凉的风吹着她散乱的长发,前方空地上她看见了有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青一红,同样挺拔单薄。
矮得那个小豆丁低着头,看着四周的一圈火墙,小脸惨白,几乎要哭出来了,“老师,我……我害怕,我控制不住它们……”
青衣女子站在火墙外看着女孩,声音不疾不徐,“小玖,你要克服心中的恐惧,只有摆脱掉它在你心里的阴影,你才能重获新生!”
“你难道要放弃吗?”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它们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那双稚嫩莹润的眼睛微微睁大,眼里的恐惧一点点消失,因为在她清澈的眼眸里,青衣女子不过甩袖一扬,那死死困住她的六道火堆就化作六颗流星,在夜幕中炸成了一朵朵美丽的烟花,火红又绚丽……
……绚丽得足以照亮她的天空。
“成为你的死穴,它们还不配。”青衣女子在焰火下淡淡道。
可每一个字都被风声送来,敲打在小豆丁女孩的心里。
星空下,小豆丁捧着一块桂花糕啃得开心,她的身边坐着那位青衣女子,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极柔软的笑容。
“叮当——”风铃声再次迸溅而出。
“灵鉴,你可知‘灵鉴’何意?”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转身看过去,又看到了那一青一红两道身影。
小豆丁已经变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了,她的两只手被纱布包成了两个球,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才道:“‘英英文若,灵鉴洞照’起初我是不懂的,只觉得念得顺口。后来我翻了翻书才知道,大意不过是说一个人的才学出众,且聪慧敏锐,洞察力能看清事物的本质,不会被愚弄。”说到后面小女孩讨巧地笑了笑,像是在说,‘怎么样,这个名字还不错吧?’
青衣女子伸手敲了一下她得意的小脑袋,无奈摇头道:“你啊你,囫囵吞枣而已。”又点了点头,笑道:“‘灵鉴’确实不错。从今以后你就唤苏灵鉴了!”
听到这里,一双注视着她们的眼睛蓦然睁大了眼,脚下坠了千斤。
“你可知什么是事物的本质,什么又是这人生的本质?”
青衣女子又对红衣小姑娘讲了什么,可这一回她什么都听不清进去了。
“叮!”一道短促的金石之声。
“愚蠢!”
“宁愿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一个红衣姑娘站起身,眉目冷傲,“谁敢欺负我,我就狠狠报复回去!敢伤我分毫,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
她的容貌已经彻底长开了,是暗河最张扬明媚的曼陀罗花,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可眼中积压的狠厉阴郁也越来越重。
一朵最耀目的花,偏偏开在黑暗里,用鲜血浇灌。
青衣女子忽略她露出的阴狠神态,反而很乐意看到苏灵鉴有如此冷硬的心肠,她跟着站起来,目光灼灼地对红衣姑娘道:“好,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人,”她微微顿了一下,“包括我,”她加重语气,十分强硬,“都不重要!”
“嘣——”什么东西断了,似山石碎,似琴弦崩。
“人生在世,没有那么多原因,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青衣女子的身姿再不复从前挺拔,她坐在木椅上低头穿着一串风铃,满脸病容,青灰色眼睛里闪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