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仁和苏晨并肩走出那座矗立在省城核心商圈的最高商务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刺眼的阳光,刺眼的厉害。
刚才在写字楼里与那位姓宋的“地中海”经理的对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搅得他们心神不宁。
这座写字楼是省城的地标之一,底层大堂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能照出人影,穿着精致套装的白领们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香水混合的、属于精英阶层的气息。可此刻在秦淮仁和苏晨眼里,这片光鲜亮丽之下,仿佛隐藏着一张无形的巨网,而他们刚刚窥见的,不过是网结上的一个小小节点方欣。
“真没想到,方欣从头到尾就是一颗棋子。”
苏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仿佛能透过厚重的玻璃,看到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刚才在宋经理办公室,对方斩钉截铁地说公司上下没人认识方欣。
可苏晨却又说,明明不止一次看到方欣拎着名牌包走进这栋楼。
秦淮仁已经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情了,但是,就苏联和俄罗斯的盘根错节上来说。方欣已经暴露出来问题了,这个叫方欣的假富豪,一定是布局中的一颗棋子。
他比苏晨想得更深,如果方欣是局中的一步棋,那这盘棋的布局者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更让他触目惊心的是,脑海里反复浮现出那个算命老头的身影,秦淮仁总感觉那个测字算命的老头,不会单单死于一场意外的。
“苏晨,你不觉得奇怪吗?”
秦淮仁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方欣那个算命的老爸是不是死得太巧了,就是那个被两辆车挤扁的。我感觉方欣还有方欣的老爸都是布局里面的一个人,那方欣她老爸的死,会不会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要不就是被布局者当做弃子,给处理掉了。”
苏晨被他的话吓得打了个寒噤。
“你是说……方欣她爸爸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灭口?”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秦淮仁的胳膊,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来往的行人,仿佛每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穿过写字楼前的喷泉广场。水花溅在燥热的空气里,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却浇不灭他们心中的疑火。
秦淮仁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盘算着:方欣现在已经被他们识破了身份,对于布局者来说,她是不是也成了知道的太多可以舍弃掉的弃子了?如果老头的死真是阴谋,那方欣的处境恐怕也岌岌可危。
“那个姓宋的肯定在撒谎!”
苏晨突然停下脚步,语气激动地反驳:“我亲眼看到方欣来这栋楼好多次了,有一次还听到她打电话说跟宋经理约好了三点谈合同,怎么可能不认识?还有业务部,方欣对那家公司业务部门里的人耳熟能详,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秦淮仁点了点头,苏晨的话印证了他的怀疑,但还是反驳说道:“方欣的戏确实做得太足了。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陪着她去打电话,她当着我们的面打了个电话,让财务部把那笔一百万的预付款打过来,语气斩钉截铁,挂电话时还特意跟我们解释钱款太多,筹备资金就是很麻烦。当时我还真信了,觉得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大老板。可现在看来,全是假的!”
苏晨气得跺了跺脚,说道:“她要是真有那么多钱,至于演戏吗?再说了,她每次花钱都大手大脚,动不动就请我去高级酒店下馆子,哪次都是她买单。如果这些钱是她自己的,那她岂不是个冤大头?花自己的钱帮别人演戏,图什么?”
这个问题像根刺扎在两人心头。
秦淮仁顺着思路往下想,说道:“如果不是她自己的钱,那就只能是布局者给的经费。有人在背后给她输血,让她扮演大老板,目的就是为了骗取我们的信任,或者说骗取更多像我们一样的人的信任。”
他想起自己当初就是被方欣的“实力”打动,才答应帮她牵线搭桥,介绍了好几个做工程的朋友给她“合作”,现在想来,那些朋友恐怕也成了局中的猎物。
苏晨皱着眉,努力回忆着方欣的一举一动。
“秦淮仁啊,你不觉得方欣演得太像了吗?说话的语气、谈判的姿态、就连那一掷千金,甚至连签合同的样子都有模有样。要不是这次我们亲自来公司核实,我到现在都觉得她是个有本事的女强人。”
就在这时,苏晨突然“哎呀”一声,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什么念头击中了。
她拉了拉秦淮仁的胳膊,语气急促又神秘:“秦淮仁,我好像想通了!你跟我来,我给你演示一下!”
秦淮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晨拽着往街角跑。她的脚步又快又急,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脸上写满了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秦淮仁被她拉得踉跄了几步,心里纳闷:这丫头又想出什么鬼主意?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街角一处老旧的电话亭前。
这是一个墨绿色的铁皮亭子,玻璃上布满了划痕,里面的电话听筒挂在生锈的挂钩上,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周围的行人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个被遗忘在街角的角落。
苏晨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塞进投币口,然后拿起听筒,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拨号盘上胡乱拨了几个数字。她故意把背挺直,肩膀微微后收,模仿着方欣平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清了清嗓子,对着听筒开口了。
“喂,你好,请转接白宫总统房间。”
苏晨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还配合着瞟向远方,仿佛真的在和什么大人物对话。
秦淮仁站在电话亭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逗得差点笑出声。他知道苏晨在搞什么,她是想模仿方欣打电话的样子。
“哦,是国务卿先生啊?”
苏晨对着听筒继续“演”,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听对方说话。
“总统先生现在有空吗?我这边有个关于中美贸易的紧急方案要跟他对接,对,就是上次我们谈的那个新能源项目,资金已经到位了,就等他签字……”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处理国家大事。阳光透过电话亭的玻璃照在她脸上,能看到她努力憋着笑却又要装严肃的细微表情。
“什么?让副总统来对接?不行啊,这件事必须总统亲自敲定,关系到我们公司未来十年的布局。”
苏晨的语气突然加重,带着一丝不满,“你跟他说,我五分钟后再打过来,让他务必等着。对,就这样,再见。”
她并没有挂电话,而是拿着听筒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说道:“喂,是克里姆林宫吗?我找叶利钦总统……”
就这样,苏晨对着根本没接通的电话,一会儿跟“总统”谈项目,一会儿跟“首相”聊合作,足足说了十几分钟。
她的语气时而强硬,时而温和,表情随着“对话内容”不断变化,从严肃到微笑,再到假装生气地提高音量,那股子嚣张的气场,还真有几分方欣的影子。
秦淮仁站在外面,一开始觉得好笑,可看着看着,心里渐渐沉了下来。他想起方欣平时打电话的样子,也是这样对着听筒说个不停,表情丰富,语气自信,谁能想到,电话那头可能根本没人呢?
“好了,总统先生,再见啊!”
苏晨终于挂了电话,把听筒挂回挂钩上,转身从电话亭里走出来,脸上的严肃瞬间垮掉,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傻小子,快给我走了。”苏晨笑着拍了拍秦淮仁的胳膊,率先往前走。
秦淮仁皮笑肉不笑地跟在她身后,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放着方欣打电话的场景。第一次见方欣打电话时,她自称在跟“上市公司老总”谈合作,说的全是几千万的大项目,当时他还真被唬住了,觉得这人能量不小。现在想来,那些话恐怕跟苏晨刚才的“白宫通话”一样,全是自说自话。
两人往前走了没多远,苏晨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秦淮仁做了个鬼脸,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喂,坏人!你刚才看见我是怎么打电话的了吧?我想,这就是方欣骗我们的伎俩!”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眼睛亮晶晶的:“你想啊,方欣每次打电话,是不是都跟我刚才一样?表情特别浮夸,说的全是大得吓人的事情,什么几个亿的项目,跟市长吃饭。可她挂电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过?听筒里从来没有传来过对方的声音!”
秦淮仁点了点头,苏晨的话点醒了他,确实是一个很明显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