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子似乎没听出秦淮仁语气里的疏离,他嘿嘿一笑,在秦淮仁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没关系呢,咱们可是老相识了。想当年,要不是我帮你挡了那一下,你说不定已经就是个死人了。”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秦淮仁打断了他的话,脸色沉了下来,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可不相信老胡子是单纯来叙旧的,你这个人一向无利不起早。”
老胡子摸了摸自己浓密的胡子,眯起眼睛,透过墨镜看着秦淮仁,慢悠悠地说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听说你现在发财了,怎么着,也得请我喝顿酒,庆祝庆祝我出来了吧。”
秦淮仁心里冷哼一声,果然是为了钱或者好处来的。
秦淮仁说道:“我最近很忙,怕是没时间陪你喝酒。如果你没别的事,我们还有事要走。”他说着,就准备起身要带着苏晨离开这个讨厌的人了。
“别啊,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除了想跟你喝顿酒,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说不定你会感兴趣。”老胡子一把拉住秦淮仁的胳膊,力气很大,明显有强留秦淮仁的意思。
秦淮仁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着他,又问道:“什么消息?”
他心里嘀咕,老胡子能有什么对他有用的消息,该不会是想编个理由骗他吧。
老胡子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我在监狱里认识一个人,他跟我说了一件事,好像跟一个叫方欣的女人有关。”
听到“方欣”两个字,秦淮仁和苏晨都愣住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秦淮仁皱着眉问道:“你说什么?跟方欣有关?”
老胡子看到秦淮仁感兴趣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得意了,感觉已经拿捏到了秦淮仁,于是就说:“是啊,要不要听听?不过,这消息可不是白给的,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
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要钱的手势。
苏晨在一旁忍不住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有话就说,还想要钱?”
她对老胡子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老胡子瞥了苏晨一眼,没理会她,只是盯着秦淮仁,继续说:“怎么样,秦淮仁,这笔交易做不做?”
秦淮仁沉思了片刻,他觉得老胡子的消息可能真的有用,毕竟现在他们对幕后的事情一无所知,哪怕只有一丝线索也不能放过。
秦淮仁又说道:“只要你的消息有用,钱不是问题。但如果你敢骗我,后果你知道。”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一丝警告。
老胡子打了个哈哈:“放心,我怎么会骗你呢。那我可就说了,我那个狱友说,他之前跟一个人合作过,那个人就是给方欣提供资金的,好像是一个挺大的老板,具体叫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个人经常去城西的一个废弃工厂。”
“废弃工厂?”
秦淮仁心里默念着这个地名,把它牢牢记住,又追问道:“还有别的吗?”
“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怎么样,这个消息值多少钱?”
秦淮仁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五百块钱递给老胡子:“这些够了吗?”
老胡子接过钱,数了数,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就这么点?秦淮仁,你现在可是百万富翁,也太抠了吧。”
“就这些,你要是不要就还给我。”
秦淮仁说着就要去抢。
“别,别,别,够了够了。”老胡子赶紧把钱揣进兜里。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以后有机会再联系。对了,秦淮仁你刚上大学的时候,你人挺不错的,才来省城几年啊!你的本质就变了,本来咱们是农民出身的哥们,但是,我感觉咱们阶级不一样了,怕是很难再当哥们了。如果,你还当我老胡子是哥们,下次出来,多带点钱啊!要不然,没意思。”
老胡子一脸不悦,像是记住了仇恨,说完,就站起身,慢悠悠地走了。
看着老胡子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中,苏晨紧张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秦淮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问道:“秦淮仁,你说他刚才那番话到底有几分真?我总觉得他那双眼睛里藏着事儿,该不会是故意编个幌子骗我们吧?你干嘛给他五百块钱啊,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呢!”
秦淮仁望着老胡子离去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摇头,说道:“按我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假的。不过他提的城西废弃工厂,倒不妨去探探,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得试试才甘心。”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
“至于那五百块钱,就当是接济老朋友了。毕竟相识一场,他如今混到这步田地,也算帮衬帮衬困难户。”
苏晨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压低声音问道:“说起来,这个老胡子到底跟你是什么交情?我真是没见过这种一看就让人作呕的,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呢?”
秦淮仁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足足有几分钟,才缓缓开口:“你说老胡子啊,他本名叫刘超。我读大学那会儿,他是学校的保安。你也知道,我当年算是年龄偏大的旁听生,虽然最后拿到了毕业证,却没拿到学位证,在学校里总觉得跟其他同学隔着层什么。”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偏偏刘超跟我年龄差不多,又都是从村里出来的,每次在门卫室碰到,总能聊上几句庄稼地里的事儿,一来二去就熟络起来,慢慢成了能说上话的朋友。”
“后来呢?”
苏晨追问着,目光紧紧锁住秦淮仁的侧脸。
“后来,他跟一个女大学生好上了,那阵子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那女生大概是受不了流言蜚语,就提出分手。刘超那个人,看着大大咧咧,骨子里却执拗得很,死活不愿意。有一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又跑去纠缠那个女生,两人争执起来,他一时冲动就动了刀子。”
秦淮仁叹了口气,言语中带着可惜。
“那个女大学生被他扎成了轻伤,老胡子就被判了三年,吃了三年牢饭。”
苏晨听得咋舌,甚至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炸裂,紧接着,她又抛出一个疑问:“那他这‘老胡子’的外号,总不能就因为他下巴上那把乱糟糟的胡子吧?”
秦淮仁摆了摆手,说:“还真不是。这外号跟他那把胡子半毛钱关系没有,全是因为他的家庭出身。他爷爷那一辈是山东那边的响马,说白了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我们这儿管这种人叫胡子。久而久之,他们老家那边的人就都管他们家叫胡子家,传到后来,他也就被人喊成老胡子了。”
听完这番话,苏晨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她往秦淮仁胳膊上拍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快。
“我以前还以为你交的朋友都是些正儿八经的好人,没想到还有这种狐朋狗友。哎,算了算了,不说他了,这种人你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免得沾一身腥。”
秦淮仁却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老胡子这人是不怎么招人待见,但要说本质倒也不至于。他是犯过错坐过牢,但只要往正道上引,未必就会成社会败类。”
他看了看腕表,朝路边挥了挥手。
“不说这些了,苏晨,我打辆出租车送你回家。”
“好啊,走呗。”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出租车后排,司机师傅随口问了句目的地,便一脚油门汇入了车流。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厢里只剩下两人闲聊的声音。
苏晨靠着车窗,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遇到的趣事,秦淮仁时不时应和几句,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出租车拐过街角的瞬间,不远处的巷口悄然驶出一辆半旧的摩托车。
骑车的正是本该早已离开的老胡子,他摘掉了墨镜,眼神里哪还有半分刚才的落魄,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锐利。
摩托车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老胡子微微俯身,双手紧握着车把,不远不近地跟在出租车后面。他显然对这一带的路况极为熟悉,总能借着车流和路边的障碍物巧妙地隐藏自己,既不会被出租车司机发现,又能牢牢锁定目标。
车厢里的苏晨正聊到兴头上,完全没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夕阳渐渐西沉,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出租车驶过一座桥,朝着苏晨家所在的小区驶去,老胡子的摩托车也跟着上了桥。桥下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桥上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起了老胡子额前的几缕乱发,露出那双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眼睛。
目的地不远了,这场悄无声息的跟踪,很快就要迎来真正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