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仁坐在质量一般的木板椅子上,目光落在对面的苏晨身上。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来,在她脸上投下几分细碎的光影,可那眉宇间藏着的几分犹豫,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毕竟跟苏晨已经相当熟悉了,而且还突破了男女的界限,两人都算是对彼此知根知底了。
而且,以秦淮仁对苏晨的了解,跟苏晨打交道的这些日子就知道,苏晨这人向来是个直性子,没事绝不会特意跑这一趟。
“苏晨,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秦淮仁捻了捻自己手中那个已经被盘得发光的手串,开门见山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
“苏大美女,你还是第一次来我的饲料厂啊,你怎么有空找我来了?是因为卖海产的事情吗?放心好了,我跟那个江苏人说好了,你的海产还有我的全都给他收购了,起码翻出来百分之百的利润。”
说完,秦淮仁很是得意,仰着脖子往后一靠,一副慵懒的样子,脸上堆起几分得意的笑,接着就说道:“那个南方老板精着呢,最看重食材的质量。咱们这批海产是赶在开海期前收的,新鲜度没得说,到了他手里指定能卖出好价钱。你就等着数钱吧。”
可苏晨却轻轻摇了摇头,还对着秦淮仁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就知道你赚钱一定会想着我的,这点我信得过你。”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秦淮仁,声音压低了几分,小心说道:“不过,我找你来还真不是因为海产的事。是因为李秋芳,你知道吗?她找到咱们这儿来了。”
秦淮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呷了口茶,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地说道:“哦,你说的是李秋芳啊,我知道。她是不是也找过你了?”
苏晨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坐直了身子,脸上掠过几分意外,甚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开心,大着嗓子说道:“哦?她也找过你了?”
她往秦淮仁跟前凑了凑,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愤不平,仿佛吃亏的是自己。
“我跟你说,李秋芳这次来,还是因为吕泰的事。依我看啊,她八成是又缺钱了,要不就是从吕泰那里拿到钱太快了,讨到了便宜,这才对吕泰死缠烂打的。”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恶心事似的,撇了撇嘴,又开始说道:“她还让我带着她去找吕泰算账,说什么吕泰强奸了她。要我说啊,这根本就是故意为之!吕泰是什么人?虽说抠门了点,可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来。”
秦淮仁放下茶杯,杯底在桌上磕出轻响,慢慢地说道:“她跟你说的,是不是也是吕泰那天喝醉酒,把她给怎么着了?还装可怜说自己没有吕泰的力气大,又不想要让吕泰被立案,成了犯罪分子,还要追究刑事责任什么的。”
见苏晨点头,秦淮仁嗤笑一声,点着头说道:“嗯,对,你说的太对了,跟你说的一点也不差,李秋芳啊,真是好可恶啊!其实啊,根本没这回事。老话怎么说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也让我带她去找吕泰呢,说辞都跟你这儿的差不多。”
“可不是嘛!”
苏晨的声音陡然拔高,满是替吕泰抱不平的激动,仿佛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伤害,越说越上头,甚至还咬牙切齿。
“吕泰真是够倒霉的,被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做了局。上次为了能早点脱身,带着海产回来,被他们一家子逼着拿了五万块钱,这还不算完,如今又找上门来。”
苏晨说完有点生气,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正义感爆棚了,义愤填膺地说道:“要我说,李秋芳既然已经敲到了钱,就该给人家留条活路。拿了五万块,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吗?偏要在吕泰最困难的时候再来添堵,真是可恶!”
秦淮仁看着她愤愤不平的样子,他倒是在心里开心了起来,甚至嘴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讲起来了自己的道理。
“这你就不懂了,吕泰完全是自作自受。吕泰当初就不该贪图便宜,住到李秋芳家那破旅店里去。我一开始就觉得那女人不对劲,眼神里透着股子算计劲儿。”
说完,秦淮仁又往苏晨那边探了探身子,声音压得更低了,说道:“他们一家子啊,早就把吕泰当成摇钱树了。一旦他们没钱了或者又是再想捞点好处,就上去薅一把,拽几片金叶子下来,尝到了甜头,就更加贪婪了。他们这种做法,真是下头。”
秦淮仁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像是在咂摸什么滋味,叹了口气又说:“哪有什么强奸啊,依我看,这不过是套住吕泰的索子。你忘了?这才过了严打几年的时间,这种事传出去,吕泰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他能不怕吗?也就这样子,他才中了圈套,再也出不来了。”
秦淮仁不由地冷笑一声,开始说道:“好不容易套住吕泰这么个有钱的冤种,他们能轻易放手?五万块钱对吕泰来说算什么,他的身家可不止这点,李秋芳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好不容易抱了大腿,不会再放开。换作是你,会甘心只拿五万块就放走这么个金主吗?”
苏晨被他问得一愣,细细琢磨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承认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李秋芳他们这一家子人,那是穷日子过怕了,眼里就盯着钱呢,简直是毫无底线,毫无节操。要我是李秋芳,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吕泰。”
“就是这个道理。”
秦淮仁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夹杂着些许无奈。
“我看啊,吕泰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你也知道,他这次买海产,几乎是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结果呢?亏得底朝天,几乎一文不剩。李秋芳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作死,我说啊,李秋芳和吕泰他们俩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李秋芳多半是要白跑一趟了。”
秦淮仁稍微顿了顿,眼里闪过几分复杂,说道:“可李秋芳这女人财迷心窍,手里捏着吕泰的把柄,这索子只会越收越紧。你想想,一边是血本无归,本钱亏得干干净净,另一边是李秋芳咄咄逼人,步步紧逼。吕泰这家伙,就算不死,估计也得被逼疯了。”
苏晨听着,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无奈地叹息说道:“可不就是嘛,这就是典型的趁人病要人命。我把吕泰现在成了穷光蛋的事跟李秋芳说了,她倒好,压根不信,还瞪我呢,愿望我说,偏袒吕泰。呵呵,你说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她怎么会信?”
秦淮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摆了摆手,对着苏晨笑着说:“在李秋芳眼里,吕泰还是那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怎么可能说穷就穷了?实不相瞒,今天白天我特意去旅店找过她,把吕泰投资海产失败的事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她照样不信。”
秦淮仁又是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倒还有点幸灾乐祸。
“还说我们是一起去浙江采购海产的伙伴,肯定是串通好了偏袒吕泰。你看,咱们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依我看,李秋芳这次多半是白跑一趟。至于吕泰,哼,投资失败这一次,回到解放前。”
秦淮仁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盯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唉声叹气说:“凶多吉少了。他那个葛朗台的性子,一辈子抠抠搜搜,算来算去,最后怕是要栽在自己的尖酸刻薄上。”
说完,他仰头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对了,苏晨,李秋芳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打算什么时候走?”
苏晨眨巴了两下眼睛,回忆了片刻,说道:“她说过几天就走。对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帮李秋芳去找吕泰?她这个女人老缠着我,我都快烦死了。”
秦淮仁闻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陷入了沉默。
他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像是在替他权衡利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我可不想帮这个忙。但你也知道,李秋芳那女人的性子,要是不帮,她肯定会一直缠着我,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给我找麻烦。”
他眉头紧锁,满脸为难,说道:“可要是帮了她,吕泰那边肯定会记恨我。那家伙虽说现在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保不齐以后还有用到他的地方,没必要把关系闹僵。”
苏晨听着,也跟着皱起了眉,但很快认可了秦淮仁的观点,说道:“说得对啊,这两头都不是什么善茬。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真是左右为难。”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上交织成一团,就像他们此刻纠结的心思,剪不断,理还乱。
现在,苏晨和秦淮仁共同思考没着落的,就是到底要不到带李秋芳去找吕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