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见状,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皇上、姐姐,嫔妾先行告退,不打扰皇上与姐姐雅兴。”
皇上刚想开口应下,云舒却笑意盈盈的开口阻止:
“安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难得有此雅兴,妹妹就留下来一同听听吧。”她的目光温柔而真挚,让皇帝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
安陵容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云舒的用意。
她这是有意要抬举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随即福身谢道:“那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乐伎到来,奏起悠扬的琵琶曲,安陵容像是兴之所至,随着乐曲声轻哼了几句。
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安陵容吸引,看着她那清冷的面容上因高兴染上的一抹红晕,心中竟泛起阵阵涟漪。
此后一连五日,皇帝都宣了安常在侍寝。
安常在因侍奉有功,被晋为了安贵人。
气的翊坤宫又召开了小会。
原本荣妃手底下只有一个小常在,华妃还自觉压永寿宫一头。
但现在安陵容成了贵人,虽然她比荣妃多一个丽嫔,但看着丽嫔那样子,年世兰就心梗。
而比翊坤宫更生气的,莫过于延禧宫的富察贵人了。
一宫里住着两个贵人,原先她还能以位分压人,现在这算什么?
看着院外一溜溜进出的宫女太监,富察欣仪气的直喘气。
“小主,当心身子啊。”
桑儿一开口,富察欣仪却像是打了胜仗一般,顿时又挺直了腰杆子:“就算晋位了又怎样?侍寝那么多次,也不见她有孕。”
桑儿扶着主子走出正殿,嘴里不时应着话:“小主说的是。待小主生下阿哥,便是延禧宫正儿八经的主位娘娘了,让她再怎么也嚣张不起来。”
宝婵听了一会儿便跺了跺脚,走进内殿。
安陵容自然明白宝婵气什么,不过,依照富察贵人的性子,那肚子能不能生下来,还真不好说。
“小主,轿辇已经抬来了。”桑儿话音一落,富察贵人便扶着腰往外走。
深秋的宫墙在暖阳中泛着金红色,枫叶簌簌落在朱红廊柱上,像被碾碎的胭脂。
四个抬轿的小太监踩着满地碎叶,转过一道道红墙,富察贵人倚着软枕,腕间羊脂玉镯随着晃动撞出清脆声响。
“听说御花园新移栽了一棵秋海棠,比延禧宫的那两棵开的还要好。”她懒洋洋地勾起嘴角,指尖捻着蜀绣锦帕。
“皇上前几日还提过延禧宫的海棠花好,我倒要瞧瞧御花园的秋海棠比不比的上延禧宫的。”
桑儿跟在轿辇边,缓步行走,嘴里也不忘应着主子的话,“若是开的好,小主不妨邀皇上前来与您一同赏花,想必皇上也惦记小主和小阿哥了。”
富察贵人被桑儿的话取悦到了,脸上满是笑意。
可就在轿辇转过九曲回廊,看到那更加豪华的八人轿辇时,戛然而止。
迎面传来环佩叮当,一大一小两乘轿辇在狭窄宫道相遇。
皇上担心荣妃出行被太阳晒到,特意吩咐内务府给荣妃的仪舆换了江南进贡的鲛纱。
那八人抬的仪舆不止装饰华丽,用料做工更不是富察欣仪的四人小辇可比的。
轿帘被一双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掀开,云舒倚着金丝软垫露出半张脸,六个月的孕肚将降红色的宫装撑起柔和的弧度,眉尾丹砂却红得刺目。
富察欣仪小嘴一撇,心中嫉妒,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原来是荣妃姐姐。”
话音未落,桑儿已带着宫女太监们屈膝行礼,唯独轿中的富察贵人稳如泰山。
“姐姐位高,妹妹本该行礼,只是这三月的胎像不稳,太医千叮万嘱要静养……”
云舒望着那张珠圆玉润的脸,忽然轻笑出声。
笑声清脆如碎玉,却让周围空气骤然变冷:“本宫若是没记错,富察贵人与本宫是同一批秀女入宫。”
“荣妃娘娘什么意思?”她抬手轻抚鬓边金步摇,眼中闪过两分傲慢。
“丽嫔、欣常在、甄答应……以下犯上的后果,富察贵人是不知道?\"
富察贵人攥着帕子的指尖开始泛白,她此刻才回过神来,可惜已经骑虎难下。
话已经说出了口,便收不回来了。
她只能强撑着挺直腰杆:“荣妃姐姐这些威风,与妹妹有何干系?
妹妹腹中也是皇上的骨血,姐姐总不能……”
除了半年前永寿宫被皇上冷落时,她被荣妃拿着宫权搞过一次,她已经许久没有与荣妃对上了。
这也让她忘了,荣妃是个无所顾忌的。
可一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皇嗣,她便心存侥幸:荣妃不敢拿她如何的。
“大胆!”映水大声呵斥打断了富察贵人的话,让抬着轿辇的四个小太监腿肚子都打了哆嗦,富察贵人的轿辇跟着晃了晃。
云舒凤眸微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富察贵人不知规矩,定是身边人没有好好劝诫了。”她盯着桑儿等人,“每人赏三十大板。”
四个抬轿的太监们面面相觑,额间沁出冷汗。
其中年长的一个胖太监哆哆嗦嗦开口:“荣妃娘娘息怒……”话音未落,富察贵人已尖叫着拍轿杆:“你们敢!本小主要告诉皇上……”
“告诉皇上什么?”云舒摇着云锦扇,漫不经心地打断,“告诉皇上你恃宠而骄,连基本宫规都不顾?”她冷笑一声,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康禄海低了低头,向前走了几步。
富察贵人的轿辇却突然向后退去,四名抬轿小太监动作整齐划一,将路让了出来。
荣妃的轿辇缓缓驶过,秋风裹挟着玫瑰花香漫过来。
行至富察贵人轿前时,她抬手用扇子掀开半截纱帘,“本宫说过的话,向来算数。”
话音刚落,康禄海已领着几个小太监走到了富察贵人轿前。
桑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饶命!”
富察贵人脸色惨白,死死咬住下唇,却再不敢出言阻拦。
夕阳西下,御花园方向传来一阵阵哭喊声。
云舒倚着软垫,望着天边残阳如血,轻抚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语:“一颗菩提籽,还挺重。”
远处,富察贵人的轿辇孤零零地停在宫道上,宫女太监被拖走时的哭喊声,渐渐被秋风吹散在漫天红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