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阵外的督武司众人,此刻已经找到了作为的阵基七颗桃木钉,这些桃木钉不算难找,就埋在庙门口方圆三丈的几处角落,看位置大致和北斗七星的位置一一对应。
那七寸桃木钉正渗出暗红黏液。钉头雕刻的镇邪符咒早已被血渍浸透,朱砂符文与黑褐血痂交叠成诡异的图腾,沿着木纹裂开的细缝里,凝结的血珠正以违背常理的弧度缓缓爬行,仿佛有生命般朝着下方蠕动。
一看就知道是个邪物。
木心上前瞧了一眼便吩咐手下赶紧将桃木钉放回原处。
“若是变动了位置,怕影响阵基,阵基一变整个阵法都会跟着一起变,到时候天知道困阵内会变成什么样。”
于辰上前询问道:“木老,这阵基都找到,下一步该如何破阵?”
“哎,这破阵要说难也很难,要说易也算是极易。”木心叹了口气,指了指四周成北斗七星样式布置的七个桃木钉,“只要将这七个桃木钉同时毁坏,阵法没了阵基,自然就失去了效果。”
“那还等什么?”在场的一位副手直接就欲拔出佩刀。
“等等!”于辰听出了话里的重点,“木老,你是说要同时破坏?”
“不错,必须同时破坏,差一丝一毫都不行。”
木心点了点头,此时其余人才理解了他刚才所说的难也很难到底是什么意思。
七个桃木钉以北斗七星样式布置,也就是说不管站在哪,这些桃木钉,总是有左右远近之分。这就导致任何攻击手段都很难做到同时将这位置不同的七处阵基不差分毫地击破。
于辰思考片刻提议道:“可否分成七个人同时出手?”
木心摇头,要找一个和自己步调完全一致,出手时间分毫不差的人都极难,更何况是七个?只能说是理论上可行,实际上难如登天。
“还是我来!”木心活动了下全身的筋骨说道。
只见他静气凝神,手中掐诀,缓缓将体内真气分为七缕。
对于寻常金丹修士来说,分封真气并不算难事,怎奈何木心不久前刚和灵丹宗的护道长老一战,伤势还未痊愈,故而此刻多少有点吃力。
真气刚分出第三缕,指尖掐着的分光诀印便开始不受控地抽搐,嘴角甚至淌出了黑血。木心周遭的声响被割裂成三重声调,像有不同年代的自己在颅内争吵。
木心强行咬破舌尖祭出自身精血才侃侃让自己思绪保持镇定,好容易才分出七缕真气。
木心额角青筋暴起,颇为吃力地将七缕真气化成符剑模样。颤颤巍巍地向七枚桃木钉射去!
突然意外丛生,裂帛声在经脉中炸响,木心右肩处的旧伤忽然喷出一蓬血雾。
第一道符剑刚射出去便失了准头,将左侧假山炸得碎石飞溅。剩余六道符剑宛如脱了缰的野马,在空中横冲直撞,周围守着的差役不得不躲远了些才不至于被误伤。
木心喉头腥甜翻涌,自知无法控制符剑,只得无奈撤去了真气,踉跄跪地。
“果然还是不行......之前的旧伤影响了我对真气的控制。看来以我现在的状态是破不了这北斗吞邪阵了。”
连堂堂金丹强者木老都没办法破此阵法,督武司剩下的人就更一筹莫展了。
仿佛此刻除了等待增援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万幸的是转机很快便出现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见远处走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你说你这个道门大师兄怎么当的?本尊都感觉到你在往这边赶了,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又往城外走?扬州城里七十二坊硬是让你走成九宫迷阵!”
说话的自然就是之前神秘离开的白泽,而跟在它旁边被它数落的正是白泽口中的出路,三清观当代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弟子,道门的大师兄——许久未见的李玄真!
“前辈教训的是!”剑眉星目,身材挺拔,一身正气的李道长在一旁老老实实地挨训。
他自然知道自身最大的缺点就是路盲,明明比胡天一早半个月出发,却鬼使神差地到现在才赶到扬州城。若是没有白泽大人亲自为他带路,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走到这红庙附近。
“不若明日雇条黄犬给你引路?妖族国度有种迷榖木,佩之可不惑,你这般人物,怕是要把《山海经》里的辟邪物件全挂身上,才能教巷道分得清东南西北吧!”
李玄真听了如此挖苦的话,也就是一笑了之。
督武司的于辰认出了来人有些奇怪,大名鼎鼎的李三剑他自然认识,这位和张黄的关系于辰也清楚,只是搞不懂此时此刻李玄真来此所为何事。
李玄真也不多废话,冲木老和于辰抱手作揖,便开门见山道:“晚辈听闻扬州城有邪虫作祟,三清观作为名门正派,道门之首,自然要倾尽全力,救广大苍生于水火!将那些视百姓为蝼蚁的邪修一一诛灭!”
李玄真那充满正义感的气质,配合这样一段颇有担当的发言,让督武司的一众差役听了都激动不已。
木心脸上没什么血色,但依旧拱手回礼。
“李少侠有心了!三清观一向视荡平天下诸邪为己任,老夫和这一众督武司的弟兄,先谢过了李少侠。只不过今日之事......”
木心则是欲言又止,他倒不是怀疑对方的动机,而是觉得眼下这北斗吞邪阵甚是棘手,就连他这个金丹修士都没什么办法,何况对方也才筑基中期的实力。
道门手段不少,但是这李玄真素来以剑法闻名,并未听闻其对道门别的方面有所涉猎,所以......
李玄真说:“木前辈,此间之事我已有眉目,这北斗吞邪阵我能破!”
“哦?此话当真!”
李玄真的话自然是真的,在来的路上,白泽已经将最近扬州城里发生的事和张黄当下处境,以及眼前困阵的破解法统统告知与他。
李玄真点点头,也不再多作解释,握着手中青峰宝剑,直接来到庙门口,那七枚桃木钉依旧在各自的位置牢牢插着,隐隐散发着邪气。
他默默感受了一会桃木钉的方位。
“果然是邪物,既然如此,就看我一剑诛邪!”
就在一旁的杨树上,一片残叶落下的瞬间,宝剑出鞘。
剑尖轻颤的刹那,七点寒星骤然炸裂。青峰宝剑的剑脊上流动着霜色残光,原本凝在刃口的露珠忽而四散迸溅,每一滴都折射出不同角度的杀机。
李玄真的腕骨以不可思议的弧度翻折三次,剑锋同时划过七道交错的轨迹。剑鸣声尚未荡开,七束银线已在空中凝成北斗阵势,直向那七枚桃木钉刺去!
待得青锋归鞘,那片残叶方才落在他肩膀上。
再看那北斗七星方位的七枚桃木钉皆已断裂。整条长街像被施了噤声咒。檐角铜铃忘了摇晃,池塘里的蛙鸣戛然而止,连惯常聒噪的麻雀都收拢翅膀,歪头盯着地面北斗阵型的残缺阵基。
李玄真屈指弹去肩上的落叶,倚着古树发呆,仿佛对刚才那一剑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木心手中的药瓶“当啷”坠地,三缕白须无风自动:“老夫虽不用剑,但是观剑四十二载,未闻一剑能化七绝……”
此子年纪轻轻竟然能将自身的剑招打磨到如此地步!单凭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法,便能让不少金丹强者失了交手的信心,果然无愧于道门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号!
如此发展下去的话,将来道门势必再添一位剑仙!到时候所谓“一僧一道一书生,三剑一刀帝为尊”当中的三剑估计就要坐不住了吧。
而于辰虽然没有修为,督武司这种官府衙门里出来的人也大都擅长使刀,但是见多识广的他自然能看得懂李玄真这一剑代表了什么。
看来江湖上叫什么李三剑都是叫保守了,有多少强者连这一剑都接不下?
但是此时于辰的所思所想却不似木心,他的想法会更矛盾一点。
督武司一向是站在宗门势力的对立面的,即便如道门或是佛门等这些超然世外的势力,大夏官府的态度也是趋向于在把控的前提下可以给予其一定的自主权。
现在的李玄真实力不俗,并且为人也是正气凛然,但若是哪一天这位李道长也为了一己私欲干出些天怒人怨的事,督武司又该如何应对?
是否应该防范于未然?此时此刻的于辰还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