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林子里现找的?”她环顾四周,那些她视为杂乱无章的草木藤蔓,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都成了唾手可得的材料库。她眼中闪烁着惊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嗯,林子给的。”他笑了笑,指了指周围郁郁葱葱的一切,“用好它们,进山的日子就能过得舒服点。”
就在慕容小姐还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在一旁观察许久的杜飞杜少爷将慕容虹往后拉了一把,小声警示道:“虹妹妹,出门在外可得警醒着点,这种乡野村夫最擅长的就是卖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把戏,来骗取大族子弟的兴趣。”
“到时候若是能被你我看中,在大族中混个差事,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还有此事?”慕容虹表情吃惊,觉得杜飞有点危言耸听。
“那当然!你就是被家里太宝贝了,出门的机会又少,这种勾心斗角的腌臜事看得太少了,才容易被这种人蒙骗。以后记得可要多长两个心眼知道不!”
杜飞一边说着,一边不留痕迹地隔在张黄和慕容虹之间,慢慢让小姑娘离开。回头还冲张黄飞了一个警告意味浓重的眼神。
这位矮胖的少爷从见到张黄的第一眼起就不是很喜欢他,要知道但凡提起经验丰富的向导,哪个不是年过半百,皮肤黝黑的老汉形象?
而眼前的少年呢?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有些时候还真不得不信那些古训,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像张黄这种都没自己大的小伙子,就算打娘胎里就进山讨生活,那才多少年经验?
若不是王显峰那小子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要说整个扬州城哪位进山探险、狩猎妖兽实力最强,绝对非他这位朋友莫属。估计他们见到张黄第一眼就要打道回府!
见他如此,张黄并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一对小冤家特别有趣。这对少爷小姐之间明显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杜少爷开窍早,而慕容姑娘则一副情窦未开的模样。
闷热粘稠的空气仿佛凝固在林间,连聒噪的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即便中午了,所有人也没有什么食欲。慕容虹还在回味着山捻子那野性的酸甜,杜飞则斜睨着张黄,眼神里满是“少打我心上人主意”的不屑。
就在这时——
一阵低沉、密集、充满威胁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沉闷!那声音起初如同远处枯枝断裂般轻微,却在瞬息之间由远及近,变得震耳欲聋,仿佛千万只细小的恶魔在林叶间疯狂振翅!
“嗡——!”
“什么声音?!”白衣护卫猛地站起,警惕地环顾四周,手已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不好!是‘鬼头蜂’!”另一位蓝衣护卫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
他话音未落,一团翻滚的、带着致命毒刺的黑黄云雾,从前方的浓密藤蔓后猛然涌出!那蜂群数量庞大得惊人,遮天蔽日,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直扑众人所在的空地而来!
“护住小姐!”
“跑!快跑!”“
用衣服扇开它们!”
惊恐的尖叫瞬间炸开。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慕容虹吓得花容失色,被丫鬟小红死死抱住,两人本能地挥舞着薄纱罗袖试图驱赶。
白衣护卫当即便抽剑舞起剑花,抵挡蜂群。
杜飞倒是反应极快,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剑光闪烁,试图劈砍蜂群,只不过这动作实在难看,又没什么准头,只是在那胡乱劈砍。这举动却如同火上浇油,引得更多的毒蜂狂怒地向他俯冲!
他身边的蓝衣护卫也顾不得许多,脱下外衫拼命扑打,却收效甚微,反而搅得蜂群更加混乱暴戾。凄厉的惨叫声立刻响起,挥舞衣物的护卫手臂瞬间红肿起大片,让他吃惊的是即便自身有炼气期的真气护体,那些蜂群的毒针依旧像如若无物般刺破他的防御。
而那位一直一言不发的钱老,算是这一行人中唯一有能力反抗的。
鬼头蜂显然破不开他一身筑基真气,而钱老的拳头也着实威力不小,每一拳打出去,都能炸开一大片鬼头蜂。
但奈何周围的毒蜂实在太多,而钱老又要分出精力保护慕容虹和杜飞,鬼头蜂死去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前赴后继涌上来的速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如山涧磐石的声音穿透了混乱的嗡鸣与惨叫,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都趴下!别动!快用湿泥糊住裸露皮肤!”
发声者正是张黄。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与山林搏杀多次而淬炼出的、洞察生死的冷静。
他甚至没有立刻蹲下,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蜂群涌来的方向和林地环境。同时,他一边厉声疾呼,一边已闪电般矮身,双手深深插入脚下因闷热而格外湿润的腐殖土中,挖起两把散发着浓烈土腥气的深色淤泥。
而白泽那只肥猫,早就爬到树顶,一边吃着浆果,一边淡定地看着热闹。
“照他说的做!”钱老也大喝道,经过刚才的厮杀,他深知“鬼头蜂”的可怕。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要想脱身并不难,但是算上其他人的话,即便只救慕容虹一个人,他连三成把握都没有!
张黄毫不迟疑地将湿泥狠狠拍在自己脸上、脖颈、手臂所有裸露之处,动作迅捷而精准,瞬间将自己涂抹成了一个“泥人”,只露出一双锐利警惕的眼睛。
而白泽那只肥猫,早就爬到树顶,一边吃着浆果,一边淡定地看着热闹。
张黄再次大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趴下!别出声!用泥!快!想活命就别乱动!”
他那以身作则的镇定和强烈的求生指令,如同定海神针。慕容虹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想起张黄之前揉碎香草驱虫的场景,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信任。
她不顾丫鬟小红的惊呼和昂贵的鲛绡罗裙,猛地扑倒在地,学着张黄的样子,用沾满泥污的双手颤抖着往脸上、手臂上涂抹。剧痛和恐惧让杜飞也顾不得形象和偏见,连滚带爬地扑倒,狼狈地挖泥糊脸。
一时间,林间空地上,方才还光鲜亮丽的少爷小姐和护卫们,都成了匍匐在地、拼命往身上涂抹湿泥的“泥人”,只剩下令人头皮发麻的蜂群嗡鸣、被蜇者的痛苦闷哼和粗重压抑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