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十九的名言:喜欢就去抢。
在历经两个多时辰“抢劫”过后,颜府那几十辆马车,来时空空如也,去时满载而归。
个个装得满满当当,车棚子都快塞爆了,车轮驶过哪里,哪里就留下两道深深的“小河沟”。
遇到需要上坡的地方,颜府的仆人们全部下来,“嘿呦嘿呦”地推车才能过。
回到颜府,全府上下跑来卸车,热闹又高兴地分搬东西。
云琛感觉自己就跟那打劫归来的山大王似的。
瞧着云琛一扫阴霾、颇为高兴的样子,兰倩偷偷凑过来说道:
“大小姐,我瞧颜公子对你挺好,是真心的。”
云琛还没发话,小月儿不高兴了:
“别胡说!他们是朋友!很多年的朋友!”
小月儿说完,看向一旁倚在廊下喝茶、一直笑眯眯看着云琛指挥搬运的颜十九,她哪哪都觉得不对。
云琛的心思明明白白只有霍乾念,但颜十九从前看着还好,如今总感觉他另有所图,小月儿忍不住小声嘟囔:
“好有心机的家伙,泡妞的本事一套一套的。”
被点到名字的“妞”恰好听见——云琛屈起手指敲敲小月儿的脑袋,指着一辆马车上的神台和神像,是霍阾玉从前在霍府时一直供奉的。
霍阾玉走后,小月儿接替了她的位置,一日都没有马虎过。
只不过从前跪在那里的是霍阾玉,求的是云琛安好。
后来跪着的就变成了小月儿,求的是霍阾玉平安。
见到自己最挂念的东西,小月儿立马把“谁泡谁”抛之脑后,兴奋地过去帮忙搬运。
这几十辆马车,在云琛的有序安排下,足足卸了一个多时辰,又花了两个时辰妥善摆放、安置。
颜十九还同意拿六间屋子出来,专门安放荣易和罗东东他们的东西。
等全部收拾妥当,云琛满意地环顾四周。
唯一遗憾的是,她最贴心要紧的剑和马,早就被朝廷派专人收走,没能拿回来。
不过眼前这样已经很好。看着熟悉的陈设和物品,她忽然觉得这颜府也不是那么陌生。
她拿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拍拍手,愉悦地舒口气,冲颜十九笑起。
颜十九见目的明显达到,勾唇一笑,又摆出一副浪荡公子哥儿的模样。
他当着所有下人们的面,走向云琛,微微俯身贴近她耳边。
从周围下人们的角度看来,像是颜十九要亲云琛似的。
一瞬间,下人们跑得干干净净,院子里除了那用来纳凉的美人榻还在,再无其它。
这架势瞬间令云琛感到不安,看着步步靠近的颜十九,她本能想后退。
可看一眼那因颜十九才能抢回的美人榻,那诸多财物,她又硬生生忍住没动。
颜十九笑得格外得意又风流,一点点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到她可以清楚地闻见,他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息,像水洗过的薄荷叶,冷淡却好闻。
他张唇吐字,呼吸温热地拂在她耳边。
按颜十九平时的尿性,云琛觉得,他这个时候就该向她讨赏了,指不定又嘴贱地要她以身相许啥的。
就在云琛以为,颜十九要冒出一句“你该拿什么报答我?”的时候,那厮却神经极其跳脱,轻轻吐出一句:
“还吃螃蟹不?”
云琛发愣,接不上话,颜十九又道:
“早上走之前,我叫人去买了花蟹,特大那种,跟你头差不多大。这下有胃口了不?”
说罢颜十九直起身子,又退回得体的距离,令远处值守的万宸去张罗桌吃食来。
很快,院子里再次摆起新鲜的羊肉锅子、酸辣粉汤、一盆肥大的糖糟大花蟹。
这一次,云琛心情好了些,胃口开了不少,对着锅子一阵大快朵颐。
一旁偏房里,本来已经想冬眠的阿灵,闻见食物的味道,不停地拿头轻轻撞笼子。
云琛便道:“放阿灵出来呗,我好久没抱过它了。”这语气仿佛在说:“你家那特稀罕的小孩呢?快出来让我亲近亲近。”
这令旁边的万宸感到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是颜十九的多年贴身暗卫,阿灵是颜十九亲手一点点抚养长大的,也算在万宸眼皮子底下长成。
从一条小蛇,长成、染色成如今通体漆黑的巨大黑蟒,阿灵是颜十九最爱的宠物。
但万宸始终对阿灵喜欢不起来,那冷冰冰的大家伙,让他这个暗卫看着都发怵。
可云琛却不怕。
万宸将阿灵放出来,那漆黑庞大的蟒身在雪地里扭曲爬行,照旧先蹭了蹭颜十九的腿,然后慢慢爬到云琛身边,吞吐两下蛇信子,将头凑到了云琛碗边、一大块羊排跟前。
云琛正吃得又香又投入,明显不想被打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像平时打颜十九那样,“啪”地给了阿灵一个大嘴巴子。
阿灵怔在原地,显然被打懵了,万宸也懵了。
颜十九则仰头大笑,捂着肚子仰倒在美人榻上。
不知为何,阿灵明明是蟒蛇而已,但万宸竟从那冷冰冰的蛇脸上,看出了一种委屈和错愕的表情。
瞧云琛没有要给自己分食物的意思,阿灵只得慢悠悠爬到颜十九身边,万宸立即拿来十几只刚宰杀完的活鸡。
于是,接下来,非常和谐又......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下过一层薄雪的院子里,颜十九坐在美人榻上,左边是阿灵,右边是云琛。
他左脚顾着阿灵,时不时将一只鸡踢到阿灵嘴边,那深渊蛇口吞掉一整只鸡,不停发出“嘎嘣嘎嘣”的骨头爆碎声。
然后颜十九两手还得主要顾着右边的云琛,在她啃羊腿的间隙,手脚麻利、越来越熟练地为她拆大花蟹。
云琛有时等不及颜十九的“供应”,干脆自己上阵掰螃蟹,咬蟹腿,吃得“咔嚓咔嚓”,倒和阿灵的动静差不多。
瞧这“一家三口”似的情景,万宸看愣了好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不明白,颜十九喜欢蛇,那是从小就钟爱并培养的。
云琛为啥不怕呢?
似乎看出万宸的困惑,再加上与云琛在一起,心情特别好,颜十九趁云琛去净房的功夫,难得开口为万宸解惑:
“你知道,动物在什么情况下会发动攻击吗?尤其是阿灵这样敏感、细腻又很聪明的动物。”
万宸想了想,答:“感受到危险的时候?”
“答对了一半。”颜十九笑笑,“感受到危险,还有感受到对方恶意的时候,动物就会发动攻击。”
万宸好像有点明白颜十九的意思,但又没全明白。
颜十九接着又道:
“动物最能感受到人的杀意,所有肮脏的算计、阴暗龌龊的念头,这些阴暗面都令它们感到危险。所以除了主人,它们只愿意亲近纯洁善良的灵魂,懂了吗?”
万宸恍然大悟,看着刚从净房走出来的云琛,那双眼睛比初冬的雪还要纯白干净,他心服口服地点点头。
云琛重新坐回桌前,又吃了两只螃蟹、两碗羊肉汤、一碗黄酒。
等她终于吃饱喝足,想安静休息一会儿,好好想想霍乾念时,颜十九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潇洒地掸掸衣袍,笑道:
“走,下一场,继续!”
“又干啥?我真跑不动了,折腾一天了,好困。”
“你确定?我听说,今晚要在竞市竞拍什么‘太平剑’和‘无恙马’,好多人都去竞拍呢,你确定不去?”
“去去去!”
云琛从凳子上蹦起来,甩着袖子急急往外走,逗得颜十九又一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