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可能做到我这个地步
白于简站在杨逸面前，看着对方那几近癫狂的模样，只见杨逸双眼布满血丝，头发被他揪扯得凌乱不堪，额头上青筋暴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已经快气疯了。白于简心里涌起一股畅快淋漓之感，仿佛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怨气都在此刻得到了宣泄。他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又慢悠悠地说道：“大师兄，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我觉得您对师妹的爱，和我对师妹的爱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您瞧瞧我，为了师妹，我那是连命都可以不要啊！为了她，我能不顾一切，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说到这里，白于简顿了顿，眼神中满是深情，接着又道：“再看看您呢，这么多年来，始终将您杨家的家族利益摆在第一位，您自己的生命也看得比什么都重。为了您杨家所谓的复仇大计，您可倒好，连自己妻子的死活都不管不顾了。当初师妹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在困境中苦苦挣扎的时候，您又在哪里呢？您只一门心思扑在复仇上，却把最需要您的人丢在了一边。”
白于简向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地盯着杨逸，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大师兄，请您痛痛快快地写下一纸和离书，让我带回去吧。这，才是我今天千辛万苦来找你的最终目的。”
“不！我不！”杨逸猛地抬起头，血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吼叫道，那声音仿佛要冲破这寂静的空间。他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身体也因为愤怒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着。“我要见她，你马上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她当面跟我说，她不愿意再跟我过下去了。我要亲耳听到她这么说，否则我绝不相信。”
白于简看着杨逸这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心中一阵厌烦，连师兄这个称呼也懒得喊了，也不再尊称他为“您”，而是冷冰冰地说道：“她是绝对不会见你的，杨逸。她对你可是恨透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让她伤透了心，她的心早就被你的冷漠和忽视给彻底凉透了。”
说完这番话，白于简又狠狠补上一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到现在还不想放手吗？你难道就非要看着我们一家三口痛苦下去吗？”
杨逸听了白于简的话，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呆立在原地。他痛苦地用双手捧住头，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中的痛苦。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口中喃喃自语道：“不是我不想放手，是我真的放不下她啊。这么多年来，她早已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她，我的生活就像失去了阳光，变得黯淡无光。”
白于简冷笑一声，满脸嘲讽地说道：“哼，现在你倒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杨逸，你就好好想想吧，这些年你为了复仇，四处奔波，等你觉得自己准备好一切才回来找她时，她会不会因为无钱买吃的穿的而饿死冻死呢？她一个弱女子，在这乱世之中，要承受多少苦难和委屈啊。而你呢，却从未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白于简越说越激动，向前跨了一大步，指着杨逸的鼻子说道：“你以为你胸怀大志，不拘泥于男女之情，一心只想着完成杨家的复仇大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追求所谓的大业时，你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现在，你就干你的大事去吧，痛痛快快地给她一纸和离书，让我们一家三口回到百香谷，去过一种与世无争的安稳日子。这对她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杨逸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头脑里仿佛被一团乱麻紧紧缠住，混乱得不成样子。无数的思绪和疑问在脑海中横冲直撞，让他完全理不清头绪。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只是机械地、麻木地重复着那个“不”字，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迷茫和难以置信。当他听到白于简说要回到百香谷时，他原本低垂着的头突然猛地抬了起来，双眼因为懊丧而布满血丝，急切地问道：“你们，又怎么会去到百香谷，还成为了那肖瑶的弟子？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于简脸上带着极有耐心的神情，缓缓地答道：“那时，师妹刚生下孩子不久，身体还很虚弱，但她的眼神里却时常流露出对家乡的思念。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想回她的家乡去看看，想去看看她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白于简心里很清楚师妹误会杨家的缘由，那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让师妹误以为杨家是她们宫家的大仇人。但此刻，他只字不提这件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师妹想回家乡去看看，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我们踏上了回家乡的路。但一路上，我们对路线并不熟悉。结果，我们一不小心就走错了路，鬼使神差地误入了百香谷。”白于简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坐了下去，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那段久远而又充满波折的回忆中去。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谁能料到，出来的时候，我们在百香谷口遇上了乔任飞和莫明之。当时他们两人站在谷口，眼神警惕地看着我们，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
杨逸听到这里，原本就揪着的心不由得一紧，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于简看了看神情紧张的杨逸，又接着说道：“莫明之看到我带去的那些毒蛇，二话不说，就出手毒死了那些毒蛇。我们出来看到那些毒蛇已死，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伙伴就这么死去，当下就和他起了争执。双方的言语越来越激烈，气氛也越来越剑拔弩张，很快就从争吵升级为了打斗。师妹看到情况危急，为了让我们能够快速逃脱，她当机立断，动用了她自己研制出的迷魂药。可谁也没想到，这种迷魂药跟百香谷的迷魂香极为相似。又因为欧阳自得知道师妹曾居住于白龙山上，江湖中一直传说那本《毒谱》被他大师伯带到了白龙寺，所以，欧阳自得和肖瑶就以为那本《毒谱》在师妹手上。他们起了贪念，为了夺回《毒谱》，便下毒迷晕了我们，然后将我们掳到百香谷去了。”
听到自己的爱妻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劫难，杨逸越听越觉得心如刀绞，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悔恨，越听越无法原谅自己。他着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带着哭腔地问道：“竟是肖瑶逼迫你们投入百香谷门下的吗？她们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你们？”
“不，当欧阳自得和肖瑶了解到师妹那些毒药竟然是她自己瞎鼓捣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将师妹惊为天人。肖瑶当下就动了收徒的心思，觉得师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师妹看来也是天生与那些药物有缘，她一看到百香谷里那遍地生长的各种珍稀药物，眼睛里就闪烁着欢喜的光芒，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于是就毫不犹豫地拜了肖瑶为师。”
说到这里，白于简停顿了一下，眼神挑衅地看向杨逸，带着一丝得意地说道：“我为了陪伴师妹，毫不犹豫地将家里的产业都丢给了那些掌柜打理。我知道师妹一心想要在医术和毒术上有所建树，所以我选择跟随师妹到了百香谷。在百香谷的日子里，多数时候都是我照顾孩子，让师妹能够心无旁骛地专心研习医术和毒术，练习武功。所以想必你也听说了，那白夫人夫妇出行，一般都是白公子背着孩子，让白夫人去打打杀杀。外人却不知道，我只是想让自己的夫人多些历练机会而已。在这方面，我自问做得问心无愧。”
“白夫人。”杨逸听到这个称呼，自嘲地笑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和无奈。多么可笑啊！他曾经也这样去称呼过自己的妻子，那时他还羡慕师弟一家人恩恩爱爱，和睦幸福，那时他怎么会想到那个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白夫人竟然就是他的妻子。
白于简斜睨着杨逸，见他沉默不语，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挑衅的弧度，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杨逸，我且问你，若是当时换作是你，面临那样的情况，你可能够狠下心来，抛下你那镖局，将那一份责任与荣誉暂且搁置？你又能否放下家中含辛茹苦将你养大的父母，忘却那一直铭刻在心头、等待你去完成的复仇大事，心无旁骛地到百香谷去陪伴师妹、守护师妹呢？”
杨逸身子微微一震，眼神有些闪躲。他向来是个以大局为重之人，在他的心中，镖局的兴衰关乎着杨家的命运和众多镖师的生计，父母的养育之恩需以光宗耀祖来回报，复仇之事更是他多年来咬牙坚持的信念。此时面对白于简的质问，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清楚自己肯定做不到像白于简这般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