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天风城的繁华稍稍沉淀。吴良走出听雨轩那流光溢彩的大门,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稍稍驱散了拍卖场内带来的燥热与喧嚣。
长街之上,依旧车水马龙,遁光如织,但比起拍卖会开始前已稀疏了不少。两侧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有那些经营丹药,灵器的铺子还亮着灯火,接待着晚归的修士。
吴良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以他为中心悄然蔓延开来,仔细甄别着周围每一个行人和每一道气息。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肌肉微微绷紧,已然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他预料赵丹青那个心理扭曲的变态绝不会善罢甘休,此人睚眦必报,在拍卖场上被自己狠狠挫了锋芒,以他那乖张的性子,极有可能选择在拍卖会结束后,于自己返回客栈的途中进行伏击趁机发难。
还有那位权倾一郡的司徒大元帅,自己同样拂了他的面子,虽然后来他看似放弃了竞价,但这类身居高位者,心思难测,未必不会暗中使绊子。
然而,吴良走了很久,预想中的拦截并未出现。长街之上人来人往,气息混杂,却并无任何一道气息对他流露出明显的敌意或杀机。那些匆匆而过的修士,大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或为拍卖所得欣喜,或为错失宝物懊恼,无人对站在听雨轩门口的吴良多投注一丝额外的关注。
“奇怪……”吴良心中暗自嘀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这不合常理呀,不是说赵丹青睚眦必报,性格如同疯狗般,竟然能忍得住?还有司徒长风,堂堂大元帅,被当众驳了面子,就真的毫无表示?”
事出反常必有妖。吴良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谨慎。他甚至刻意放缓了脚步,选择了一条相对冷清但绕远些的路径返回东篱客栈,试图引出可能存在的跟踪者。
如果对方真的来伏击他,他不介意收点利息,刚好身上的灵石已经全部花完了。
但事实和他想的完全相反,一路行来,风平浪静。直到他拐入通往东篱客栈的那条栽种着翠竹的清幽巷子,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巷子深处,月光被高墙和茂密的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除了吴良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
“难道……是因为郡守江景峰的缘故?”
想到了这一点,吴良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看来,无意之中,郡守江景峰的这层虎皮,倒是替他暂时挡掉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也罢,没人找麻烦更好。”吴良心中暗道,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虽不惧挑战,但能省却一番手脚,专心研究刚刚到手的宝贝,自然是求之不得。
此刻,他对那枚引起四象图剧烈反应的钥匙的好奇心,已经攀升到了顶点。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几乎是带着一丝急切,向着巷子深处那盏孤灯摇曳的“东篱客栈”走去。
越靠近客栈,环境越发幽静。然而,就在距离客栈大门尚有数十步之遥时,吴良的脚步猛地一顿!
气氛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是一种死寂般的安静。之前还能听到的微弱虫鸣,不知何时已彻底消失不见。就连那一直萦绕耳边的、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也诡异地停滞了。仿佛有一层冰冷的透明罩子,将整个东篱客栈及其周围一小片区域彻底笼罩、隔绝开来!
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凝滞感。客栈门口那盏原本散发着温暖橘光的灯笼,此刻的光芒也显得有些惨淡和摇曳不定,非但不能带来安心感,反而像黑夜中一只窥视的、冰冷的独眼。
吴良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刚刚才稍稍放松的警惕再次飙升到极致!瞳孔微微收缩,体内沉凝的圣力如同蛰伏的巨龙,开始悄然加速运转,四肢百骸都进入了随时可爆发的状态。
神识汹涌而出,向着周围辐射开来,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然而,和之前在郡守的小院里类似,他的神识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和压制,难以穿透这层无形的“罩子”,更无法清晰感知到客栈内部的具体情况,只能模糊地察觉到里面有几道熟悉的气息,似乎并无剧烈冲突的迹象,但这死寂的环境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凭借着和小紫之间的主仆联系,吴良能感应到小紫的大致方位,此刻的她气息平稳,应该是没有危险。
“这诡异的手段……究竟是谁?赵丹青?还是司徒长风……”吴良眼神锐利如刀,缓缓扫过那些在黑暗中沉默矗立的墙壁、竹丛和屋檐的阴影。
表面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寻常住客晚归。
但他周身的气息已然内敛到极致,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
他迈开了脚步,不紧不慢地向着那扇仿佛吞噬光亮的客栈大门走去。每一步都轻若无物,却又沉重地敲击在凝滞的空气上。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指间已有微不可察的金芒流转。
他知道,预料中的麻烦或许因为郡守的关系改变了形式,但并未消失。而且,这新的麻烦,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
客栈就在眼前,小紫和楚砚秋都还在里面,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必须得闯一闯了。
吴良深吸一口那冰冷凝滞的空气,眼神彻底冰寒下来,推开了东篱客栈那扇仿佛重若千钧的木门。
院中,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前厅柜台后,不见掌柜陶先生的身影,原本应该在此值守的小厮也不知所踪。
只有角落里的楼梯,通向未知的楼上,仿佛一张沉默的巨口,等待着将吴良吞噬。
空气中的檀香味似乎比平时浓郁了些许,却夹杂着一丝极其淡薄、若有若无的陌生气息。
吴良站在门口,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厅内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