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本是百姓织,却作豪商头上金。
谁见捐官朱笔落,一笔千魂化灰烬?\"
铜钱换印
乾隆二十年的扬州盐政司,新任知事匡超人的牙牌还没捂热,就被请进醉仙楼雅间。盐商汪如龙推来一只描金匣子,内盛十颗东珠,珠光映着委任状上的红印:“此乃‘急公好义’匾额的回礼。”匡超人指尖发颤——他这知县本就是捐来的,如今竟要替人捐个“义商”名头。这般交易,比《儒林外史》中范进中举后收受田产的戏码更荒唐三分。
汪如龙抿着茶道:“《周礼》有云‘以贤制爵’,如今贤字嘛……”他蘸茶水在案上写了个“贝”字。窗外运河舳舻千里,漕船满载的哪是盐包?分明是千万两捐官的雪花银。
捐局连环
真正的食利者,能把功名炼成商品。
汪如龙的账房秘录里,记着更精妙的“捐官经”:
1. 虚衔钓实缺:先捐空头同知,再买通吏部“候补”
2. 借印生财:掌印后翻修衙门,工程款三成归己
3. 罪银顶戴:犯事者捐银抵罪,美其名曰“赎锾”
这般手段,连《官场现形记》都自愧不如。某日醉后,汪如龙竟在《论语》扉页批注:“学而优则商,商而优则捐。”
血染顶戴
匡超人审的第一桩命案,苦主竟是汪如龙的对头。
茶商郑成礼被毒毙于家中,枕下压着未送出的“捐监文书”。匡超人细查才知,郑成礼欲捐监生资格却被汪如龙截胡——那文书上的保结人,分明盖着汪家私刻的府衙假印。《史记·平准书》所言“富商大贾周流天下”,此刻成了“恶商大贾祸流天下”。
更骇人的是卷宗记载:去岁黄河决堤,汪如龙捐的“赈灾同知”实为虚职,却借此名头克扣三成赈银。那些饿死的灾民魂魄,早化作他乌纱上的猩红顶珠。
假戏真唱
匡超人被逼上绝路时,想起《儒林外史》中荀玫的遭遇。
他假意逢迎,在汪如龙寿宴上献“万民伞”。伞骨暗藏账册副本,伞面“青天”二字用砒霜浸染。待汪如龙得意洋洋撑伞游街时,暴雨忽至,“青天”化血字,账册遇水显形。这招“以毒攻毒”,正应《韩非子》“倒言反事以尝所疑”的谋略。
官场画皮
汪如龙下狱那日,扬州城飘着纸钱般的雪片。
狱卒从他发髻中搜出微型捐官账簿:某年月日,某官收东珠几斛;某时某刻,某爵抵罪银几何。更可笑的是,他贴身荷包竟绣着《陋室铭》——只是“斯是陋室”被改为“斯是铜室”。这般虚伪,恰如《聊斋志异》画皮鬼披着人皮吟诗。
铁碑镇邪
匡超人在府衙前立“戒捐碑”,碑文刻着改良的《周礼·天官》:
1. 考绩法:官员升迁需过“民议槛”,百姓投豆定优劣
2. 晒银制:捐银入琉璃柜,任万民监督去向
3. 连坐律:保结人同罪,断“捐保勾结”之路
此法借鉴《管子》“明法审数”之策,又融《孟子》“民为贵”之思。未料三年后,匡超人反因“苛待士绅”被参——原来真正的捐局,从来不在市井之间。
儒林余孽
嘉庆元年,扬州茶楼新排《捐官记》。
戏中丑角唱道:“十年寒窗苦,不如一锭银。”台下汪如龙之子抚掌大笑,他新捐的“孝廉”头衔在灯下泛着铜臭。匡超人辞官时题在碑阴的诗,此刻成了绝响:“官袍本是千丝织,一丝一缕皆民脂。”
\"乌纱染铜终腐骨,朱笔沾银必招殃。
莫羡捐局一时势,且看青史唾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