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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十国风华 > 第四百五十五章 臣,乞骸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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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臣,乞骸骨(下)

殿内群臣见状,无不哗然。有人瞪大双眼盯着地上的血迹,满脸震惊于陶谷的狼狈;有人悄悄用眼角余光瞥向杨骏,暗自佩服他反击的干脆狠厉;更有不少人面露忧色,交头接耳间满是对这场弹劾闹剧收场的担忧!

寒风从殿门外卷进来,卷起地上几点暗红的血迹,又裹着几分凉意吹向殿内,让本就人心惶惶的氛围,更添了几分凝滞。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扶着陶谷的李谷却显得异常镇定。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陶谷这番弹劾本就有他暗中默许,如今却闹到吐血出丑的地步……

念及此,李谷不再犹豫,立即转向殿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耽搁的急切:“来人啊!快传内侍!陶大人突发急病,速速送下去医治,切莫耽误了时辰!”

几名内侍本就守在殿外,听到传唤,连忙快步进来,小心翼翼地扶起瘫软在同僚怀中的陶谷——此刻的陶谷早已没了先前弹劾时的锐气,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双眼半睁半闭,只剩微弱的气息。内侍们不敢多言,架着他匆匆向殿外走去,留下一路淡淡的血腥味,也暂时压下了殿内的哗然。

李谷看着陶谷被抬走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却没敢抬头看龙椅上的郭荣!

而此刻龙椅上的郭荣,心情恰似殿外变幻的天气,跌宕起伏,难掩复杂。

一方面,他暗自为杨骏的反击叫好——陶谷借一篇《六国论》小题大做,甚至构陷“私通南唐”,本就有失公允,杨骏能沉着应对,还当场揭出陶谷出使南唐的丑事,既洗清了自己,也戳破了对方的虚伪,这份胆识与机敏,倒没辜负他的提拔。尤其是想到陶谷那番不堪的旧事,郭荣心中便生出几分快意——这般连自身名节都守不住的官员,也敢在朝堂上弹劾手握军权的将领,简直是自取其辱。

可另一方面,陶谷最后抛出的那句“南唐六殿下未过门的夫人在杨府”,又像一根刺,扎得他心头不适。符银盏是已故宣懿皇后的亲妹妹,皇后在世时贤良淑德,深得他敬重,皇后病逝后,他看着符银盏长大,早有将她许配给杨骏的心思:杨骏年轻有为,又是自己信任的将领,与符家联姻,既能拉拢武将集团,也能慰藉皇后的在天之灵,本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

如今却闹出“南唐六殿下未过门的夫人在杨府”的传言,若是坐实,不仅会坏了符银盏的名节,让他对已故皇后难以交代,更会让朝堂议论纷纷,甚至有人会借此事攻击杨骏“私纳皇亲、罔顾礼法”。想到这里,郭荣刚刚因杨骏反击而生出的快意,瞬间被担忧取代,脸色也沉了几分——他既不愿杨骏因此事受损,更不愿看到自己属意的婚事横生枝节,这份两难,让他原本就不佳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扫过殿内噤声的群臣,心中暗自盘算:此事绝不能不了了之……

李谷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节隐泛青白——他看得分明,郭荣方才的犹豫,正是陶谷留下的“棋子”起效了。陶谷虽败,但“南唐六殿下夫人在杨府”这话,已在官家心头埋下了疑虑,更给了他们反击的缺口。他不动声色地侧过眼,飞快扫了一眼站在文官列中的礼部尚书王溥,递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王溥心中一凛,昨夜与李谷夜谈的场景瞬间浮现在眼前:王尚书,你看杨骏如今的势头:刚凭南征之功擢升殿前都指挥使,掌禁军实权,又深得官家信任。若他再与符家联姻,娶了宣懿皇后的妹妹,日后在朝堂上的势力,怕是无人能及。咱们做臣子的,总不能看着一人独大,危及朝局平衡吧?”

这话如警钟,此刻仍在王溥耳边回响。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上前一步躬身道:“起奏官家,臣有本奏!”

郭荣抬眼看向王溥,神色多了几分郑重——王溥是先帝郭威弥留之际留下的托孤重臣,当年自己初登帝位,高平之战时满朝文武多有犹豫,唯有王溥力排众议支持亲征,这份恩情与信任,绝非旁人可比。他放缓语气,问道:“哦?不知王尚书有何高见?”

“官家,‘高见’二字,臣不敢当。”

王溥微微低头,声音却清晰传遍大殿,话锋直指要害,“只是臣以为,宣懿皇后仙逝未满一年,国丧之期尚未过去。杨将军虽有战功,深受官家器重,但身为大周臣子,本就该谨守礼教,恪守君臣本分。如今却传出‘南唐皇亲女子居于杨府’的流言,若此事属实,便是罔顾礼法、轻慢国丧,恐难堵天下悠悠之口;若为虚言,也该当众说清,免得污了皇家颜面、乱了朝堂风气。”

这番话看似句句“论礼”,实则字字带刺——既点出“国丧未过”的敏感时机,又将“南唐六殿下夫人在杨府”与“轻慢国丧、罔顾礼法”绑定,一下便击中了郭荣的软肋。宣懿皇后是郭荣的发妻,两人情深意重,皇后病逝后郭荣始终念及,王溥这番话,无疑是在提醒他:杨骏若真有此事,便是对已故皇后的不敬,更是对皇家礼法的挑战。

郭荣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指尖敲击龙椅扶手的节奏也快了几分,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杨骏,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王溥的话,让他不得不重新考量此事的分量。

“杨骏,此事你怎么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郭荣思虑再三问声道!

杨骏立在原地,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条退路:可无论如何辩解,都难逃“礼法有亏”的质疑,更会让官家在“信任”与“朝堂平衡”间愈发为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从武将之列缓步走出,在殿中直直跪下,额头轻触地面,声音带着几分决绝,却又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启奏官家,臣——乞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