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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若不是你,我定能与她两心相许

“你听到了,她说,那个老妖婆杀了允哥儿啊。”

“现在你满意了吗?”

庄氏猛地朝永宁侯扑了过去,用这些时日没有被精心修剪过、已有些毛糙锋利的指甲,一下又一下挠了过去,在永宁侯的脸上、脖颈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带起一片片皮肉。

“当初你非要接那老妖婆回来供养,我不是没劝过!可你呢?猪油蒙心!什么规矩、言官、我的脸面,你统统不在乎!你明知她名不正言不顺,你都不听,你都不管!现在报应来了!她逼死了你唯一的儿子!她要让你永宁侯府断子绝孙!”

“你满意了吗?”

“你开心了吗?”

永宁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把将庄氏挥开,怒喝道:“裴桑枝的话你也尽信?!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与其怪我,倒不如怪你自己!”

“这一切的祸根都是你!”

“若你不自作聪明,能早早将裴桑枝的身世告知于我,你我的儿子何至于死绝!你我又何至于沦为阶下之囚!”

“是你做事不做绝在前,又自以为能天衣无缝地瞒天过海在后,才将永宁侯府拖入了今日的万劫不复!”

“都说娶妻娶贤,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货!”

永宁侯脖子一梗,习惯性地将责任推卸,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庄氏踉跄着后退,随即嘶声反驳:“怪我?”

“分明是你!是你先休弃萧氏,又按捺不住贱性,贼心不死,将她偷偷养在别庄,像偷腥的猫一般时时前去行那等苟且之事、百般折辱,才令她珠胎暗结!若非如此,我怎会因终日惶恐不安,做出那等糊涂事来!

“裴桑枝有句话真是没说错,将罪过推在别人身上时,最好先想想,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到底在何处,始作俑者是何人,最该被千刀万剐的又是谁!”

“你若是舍不得她,大可以贬妻为妾,养在后院赏口饭吃,我也是官宦之家养大的闺秀,岂会容不下一个妾室!我恨的是,你既将她休弃,却又对她动了真心!你竟想弥补她,甚至在怀疑裴惊鹤身世不明的情况下,仍要把他当作嫡长子,为他请封世子!”

“我殚精竭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凭什么让裴惊鹤抢走谨澄的世子之位?凭什么要我年老之后,去看一个野种的脸色过日子?”

“都是你!既要休妻弃情,又要追悔弥补!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永宁侯被庄氏的话激起了怒火,想到自己反正都已经是阶下囚了,索性不再拘束着自己的天性和本能,直接跟庄氏扭打在一起。

“你还有脸指责我?”永宁侯怒极反笑,“若不是你设计陷害萧氏失贞,又送来那些让人浮想联翩的污秽之物,我与她早已两心相许、郎情妾意,白首偕老!”

“以萧氏的品性,加上清玉大长公主后来对惊鹤的疼爱,有这一层关系在,说不定连大长公主与驸马都会全力提携我!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入了中枢、位极人臣,何至于此!”

“你有什么脸指责我?”

“是你害死了萧氏,是你断了我扶摇直上的青云路,是你让我沦为了阶下囚。”

“祸害!”

他一拳又一拳地砸下,毫不留情。

这是他生平第二次,如此酣畅淋漓、无需顾忌地暴打庄氏。

一种扭曲的快感涌上心头……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无能的男人们都痴迷于此。

原来拳头是维持他们那可怜尊严最廉价、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

但,却也同样是最尽兴的方式。

庄氏控制不住地瑟缩起来,当日被打得半死、痛彻骨髓的记忆汹涌袭来。

她身子一软,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永宁侯有错。

她亦有错。

但他们最大的错绝不是永宁侯所说的做事不做绝,而是他们心安理得地算计人命,踩着受害者的尸骨过着锦绣生活,甚至还要鄙夷、唾弃着那些被他们践踏的亡魂。

这才是极致的虚伪与残忍。

当年,上京城的青年才俊何其之多。她素有纯善之名,倾慕者亦不乏其人。虽说这些人的前程或许比不上能成为清玉大长公主嗣子的永宁侯,但也绝非泛泛,却也可外放为官,或嫁作高门嫡幼子妇,生活无忧,备受疼爱。虽无权柄在握,但一生富足安宁、锦衣玉食,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可偏偏她不甘平庸,鬼迷心窍,贪欲作祟。

一心只想一步登天,去搏那份看似触手可及的泼天富贵。

为此,她戏耍了众多裴氏子弟的真心,更害死了萧氏……

最终将她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食恶果吧。

她的儿子们都死了啊……

都死了……

庄氏蜷缩着身子,徒劳地躲避永宁侯如雨点般的拳脚,眼泪混着哽咽声,断断续续地低声呢喃。

她的儿子们啊……

切肤的丧子之痛,来得如此晚,却又如此汹涌剧烈。

不是不报,日子未到啊。

门外,看守的官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抱臂冷眼,摇头嗤笑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都到这步田地了,还只顾着互相推诿,互相扣屎盆子。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好像他自己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沦落至此,全是别人害的,自己半点错没有。”

另一个官差轻嗤一声:“杀发妻、害亲子、毁人清白、偷换子嗣……能干出这些勾当的,能是什么善类?指不定,骨子里早就烂透了。”

“要我说,这永宁侯和庄氏就是王八配绿豆,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趁早锁死,免得再去祸害旁人。”

“谁也甭笑话谁,一路货色罢了。”

“跟着向少卿办差多年,各家各户花样百出又难念的阴私经也算见了无数,早以为见怪不怪。可像永宁侯府这般令人瞠目结舌的,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哪个体面有规矩的高门大户,是这样一直杀来杀去,死来死去的。”

另一个官差叹了口气:“唉,只求少卿大人赶紧查个水落石出。日日不是听永宁侯咆哮,就是听庄氏哀怨,没完没了的,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不过,说来也好笑,永宁侯那么多个养在眼皮子底下,精心教养着长大的儿女,反倒不及流落在外,自生自灭长大的裴五姑娘,只能说言传身教的影响真的是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

“有裴五姑娘撑着,永宁侯府的门楣到底还是没落不了的。”

“你们听说了没,这些日子,裴五姑娘在养济院雷厉风行,揪出了不少蠹虫,又将岑女官交代下来的赈济事宜办得滴水不漏,说是巾帼不让须眉也不为过啊。”

“我看,照这个势头下去,咱们大乾怕是要再出一位女侯了!”

“那等她嫁了人,这份功劳和体面,岂不是都白白便宜了夫家?”

“以裴五姑娘的眼光,她未来的夫婿必定是人中龙凤,自有远大前程,夫家怎会眼皮子浅到去图谋她娘家的爵位?”

“都少说两句,赶紧进去拉开!上头还没定论前,若真死了一个,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官差们闻言皆讪讪地笑了笑,止了声。

旋即,两名官差迅速推门而入,死死按住了仍在狂怒中挥拳的永宁侯。

“呸!龟孙玩意儿!”官差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德不配位!”

“就你也配在永宁侯府里人模狗样这么多年?”

永宁侯咬牙切齿,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

真是落难凤凰不如鸡,连这等小吏都敢欺到他头上!

看来,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这个冰冷的念头迫使他开始正视现实。

或许,他得认真思量裴桑枝说过的那番话。

总不能真的断子绝孙吧,他是个俗人,可没有裴驸马那样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