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婉愣了一下。
虽然她知道她这个便宜婆婆对她挺好的,但也仅限于挺好。
不挑事、不多话,也没多亲近。
不仅仅是对她,而是对家里每个人都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
白清婉琢磨过婆婆,却始终看不明白。
挺好的一个人,无论是对公家的事还是自家的事,全都尽心尽力,为人也相当和气。
但她就是觉得好像没有一件事、一个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内心。
也就今天送别小姑子,她才终于在婆婆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人情味儿。
这一份人情味太难得,看得她都忍不住安慰一下。
想不到,婆婆其实也一直把自己放在心里。
她跟张代民本就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军婚。
两人分居两人每个人都习以为常了,却没想到婆婆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有说,他说六七月份的时候可能批下探亲假。”
说起张代民,白清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我本来是打算跟您说的,是代民说日子还没有确定,想到时候给您一个惊喜。”
程乔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只是内心啧啧称奇。
她就随口一问,看看那个差一点就替别人养了的儿子,到底啥时候才能给她贡献一点积分,白清婉脸红个啥劲儿啊?
这两个人明明是契约婚姻,难不成还真处出感情来了?
那张代民岂不是走了狗屎运?
……
过年这几天,只是一年中比较热闹的日子而已。
随着白天的时候一点点变长,气温一点一点的回升。
所有的人又重新投入到新一轮的生产中去。
前进生产大队除了春耕播种,比别的生产队更多了好几项重大的工程。
第一项大工程在正月初三那天就正式开始了。
扩大猪圈建设,建造大型的养猪场。
第二大工程就是将原来的豆腐作坊更名为:前进豆制品加工厂。
两项工程是分两批人同时进行的。
整个三队一共也才两百三十一个青壮劳力,除了分出两支建设队伍,还要留下一批经验丰富的资深老农,筹备春耕生产。
还没出正月,三队就已经见不到一个闲人。
像杨真真这样的还没开学的学生,也全都争先恐后的参加劳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去年队上的分红和分到手的猪肉实在太香了。
一个个为了美好的生活,全都心怀憧憬斗志昂扬。
就连张小燕杀人的大新闻,在队上都没有多少议论之声。
直到过了十五,公社对张小燕的判决终于下达,大家才知道了全部因由。
金癞子之死,纯属个人咎由自取,半分同情都施舍不出来。
张小燕过失杀人到底还是被判了两年。
对她的悲惨遭遇有同情,有难过,也有不忿。
这份不分忿全都是冲着张继宗一家人去的。
个个都说要是她娘家但凡还有个人,都不会让她落到那样的下场。
可悲剧已经发生,再多说也无益了,只是个个看到张继宗一家人,全都是鄙夷的目光。
张小燕和金癞子两人,一死一坐牢,夫妻关系也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才出月子的那个小孩却是无辜的。
金癞子家里没人了,最后被送到了张继宗家里。
他的两个儿媳妇满是怨言,但对着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在全队人目光灼灼的监督之下,才满月的婴儿,一应吃喝拉撒全都要两人亲力亲为,虽然轮流照顾,也苦不堪言。
常常都是挂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出工的,连晚整觉都捞不着。
可没有一个人会同情。
两人也常常后悔不已,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之前就不会对张小燕那么冷漠。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经发生,再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前进生产队三小队忙得热火朝天的新一年开年,也有好几件事在默默的发生着。
就在张小燕刚出月子踏进监狱的那天,南县供销家属楼里的冯小薇也出了月子。
区别是张小燕生下女儿,而冯小薇肚子里的孩子直接流产了。
张小燕坐月子无人问津,冯小薇娘家人得理不饶人,月子里天天来闹,差点打出狗脑子。
结局大差不差。
一对夫妻一死一坐牢,另一对夫妻分道扬镳。
有生离有死别,自然也有结连理。
贺家和徐家结亲的事也是在这个春节完成的。
贺新民和徐安琪过年都回到了京城的家里。
在前进公社闹了那么大一出,贺新民差点被自己作进了牢里。
贺夫人将人带回去之后就一直牢牢的看住,一直盯到正月初五成亲的日子。
整个贺家一直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贺新民这个做新郎的一点喜色都没有,更像是被看管的囚徒。
徐家则一片喜气洋洋,逢人就说攀上了贺家这门姻亲的欢喜。
徐安琪回家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几分悔意,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看着父母开心的样子和对她的关心,仿佛下乡那段时间的屈辱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并没有真的出现过。
如果她跟贺新民的决裂就能换回曾经的美好时光,她现在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下来。
在乡下过的那些苦日子,就当是做了场噩梦,再也不要想起好了。
今天就是大喜的日子,徐安琪对着镜子整理妆容。
脸上也没有当新娘子的娇羞。
那一双死一样沉寂的眸子,在看到自己的红妆时,不由自主地迸射出疯狂的光。
贺新民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不一样娶了她?
贺新民对徐梦瑶念念不忘又能怎样?贺家动用关系给出的回城指标是她的。
在乡下吃苦受累的仍然是她徐梦瑶!
“我的琪琪宝贝在乡下真的吃了苦了!”
徐母推门进来,看到自家黑了好几个度的女儿,满眼都是心痛。
“不过好在你是有出息的,嫁进了贺家,往后就都是美满的日子了!”
徐安琪没有回头,她从镜子里看到母亲垂泪欲滴的眉眼。
以前她也见过母亲这副样子,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如止水。